秘书把我拉了起来,大声数落我,会议室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我觉得脸都要烧起来了,我居然哭了,我实在忍不住,我还是个男的,好丢脸后来大宋总来了,他没笑话我,还给我递纸巾,说芝麻绿豆的小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还告诉我隔壁有椅子,可以搬过来坐。
写到这里,日记空了一行,似乎主人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羞涩地写了几个字:他真好看。
宋然隐隐想起了什么,好像确实有这回事,只是太久了,他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宋然,宋小然,他俩的名字只差一个字,新人不小心看错姓名牌也没什么,宋然从来不讲究这些无聊的尊卑规矩。
他继续往下看。
10月11日,阴。我今天在电梯里看到大宋总了。他和柳总一直聊天,股票什么的,我听不太懂,他好像也没有注意我,可能已经忘记我了。我有些失望,又松了口气,我这么难看,穿得又这么土,我到底在痴心妄想些什么
要是云中传媒被宋氏收购就好了,我就能天天见到他了。
我要不要去专升本,读个文秘专业,到时候万一可以做他的助理呢?
11月25日,雨。今天开季度会议,大宋总也来旁听了,我壮着胆子去给他倒茶,他跟我说了谢谢,还对我笑了,我好开心。会议室的空调开得有点热,大宋总把西装搭在一边,忘记拿走了,我偷偷拿了回来。
我觉得自己好恶心,但我好喜欢他西装上的味道,像冬天的雪松,又清爽又干净,抱着它就能睡得很安稳,好像再也没有烦恼了。
今天是他的生日,我刷光了最后六万块,买了一对白金袖扣,偷偷寄给了他。他会戴吗?以前寄给他的那些东西,还有放在他抽屉里的东西,都没见他用过是不是还不够好?我应该买钻石袖扣的,可是我的钱不够了。
他出事了。
后面空白了好几页,然后是一些非常潦草的字,仿佛醉酒后胡乱写的,几乎无法辨认:我好想他,我好想他,我好想他
如果我能替他做植物人就好了。
宋然呆了许久,才慢慢合上日记本,和想象中的恶心反胃不同,他觉得心情很沉重,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他出了一会儿神,把日记本放回书桌抽屉,重新锁上了卧室门,然后把钥匙放进了床下那个月饼盒子里。
当天晚上,宋然居然失眠了,他一向心大,是个粘枕头就能睡着的人,此时却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那样的感情,太卑微,也沉重了值得吗?有意义吗?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实在没法理解这样的感情。
他甚至并不认识对方。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宋然隐隐约约听见了什么声音,好像是从隔壁阳台传来的,那是一种拳头砸到肉体上的声音,还有男人歇斯底里叫骂的声音,夹杂着砰!砰!砰!的沉闷撞墙声,似乎有人被狠狠扯着头发,一下一下地往墙上撞
怎么回事?隔壁在家暴吗?要不要报警?宋然迷迷糊糊地想,可他实在太困了,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漩涡,不停把他的意识往下拉,他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第5章
好疼,好冷
温热浓稠的鲜血从额头上流下来,视线变得很模糊,浑身疼得像散了架一样,脑子里嗡嗡嗡地响,那个死变态揪着自己的头发,狠狠往墙上撞的时候,可真是一点儿也没有留力。
林飞羽蜷缩在天台角落,尽量把自己缩成很小一团,隐藏在一堆杂物后面,不能被找到,万一被臭女人和死变态找到,他们会打死自己的。
他从小就知道,那个女人喜欢钱,很讨厌自己这个拖油瓶,但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女人居然为了五千块钱,就想把自己卖给一个变态肥猪,他拼了命地挣扎,却被狠狠打了一顿,然后被捆了起来。
那个死变态紧紧捏着他的下颌,狞笑着露出满口布满烟渍的黄牙:别白费力了。
他恶心得胃里翻江倒海,可是手脚都被死死捆着,挣扎也无济于事,只能竭尽全力冷静下来,拼命忍住呕吐感,做出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咳咳,叔叔,那那你能给我零花钱吗?
死变态愣了一下,随即笑嘻嘻道:只要你听话,叔叔就给你零花钱。
林飞羽犹豫了一下,抿了抿唇,慢慢凑了过去电光石火间,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咬住了对方侧颈!他看过很多书,他很清楚地知道,颈动脉就在这个位置!
一瞬间,浓重的血腥味充满了口腔,死变态嗷地一声,杀猪般叫了起来,那女人慌慌张张跑进屋里,拼命把自己拉开,一团混乱之中,自己挣脱绳索,稀里糊涂跑上了楼顶天台。
林飞羽缩在天台角落,死死握紧了手里那根生锈的尖锐铁杆,这是他在杂物堆里找到的,如果他们找到自己,自己就和他们同归于尽。
或许是失血太多,他脑子渐渐有些昏沉,不能睡,不能睡可他实在太累了,慢慢陷入了一片浓稠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林飞羽才慢慢醒了过来,他猛地一个激灵,赶紧随手一抓,还好,铁杆还在他手里,他还在天台角落,他们没有找到自己,难道死变态受伤太重,臭女人送他去医院了?
他又冷又饿,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迷迷糊糊往天上望去,铅灰色的天空阴沉沉的,一抹暗淡的日头已经到了西边,原来自己睡了整整一个白天,现在已经是傍晚了。
忽然,他脸上微微一凉。
林飞羽愣了愣,伸手一摸,手指沾到一点冰凉,然后那点冰凉化为了一小片濡湿,不过片刻,漫天纷纷扬扬的细碎雪花飘了下来。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远处传来一群小孩子欢喜的尖叫声:下雪了,下雪了!
我要堆雪人!
不,打雪仗才好玩儿呢!
林飞羽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身上也只有一件单薄的毛衣,这样的雪天,在天台呆上一晚,他会冻死的。
这一瞬间,他无比怀念温暖的教室,怀念挤挤攘攘的学校食堂,哪怕很多同学叫他婊子养的,哪怕老师看他的眼光总是有些异样,但那里至少很温暖,还有热饭热菜。
可他已经退学一年多了。
林飞羽茫然地望着漫天雪花,那些雪花就像自己一样,匆匆来了人世间,粘地就变成肮脏的泥水,然后融入泥土,消失不见,不知道为什么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去。
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呢?不如只要从这里跳下去,所有的痛苦都结束了。
林飞羽慢慢把目光往楼下挪去,然后,他看到了什么。
那是一个瘦弱青年,穿着简单的白色羽绒服和牛仔裤,正往小区外面走去正是对门601那个人。
那人走过路灯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回过头,对趴在路灯下的那只小黑猫喊了几句什么。
距离太远了,林飞羽听不清楚,只隐约听到几个词马上回来、吃的、等我,青年说完之后,便匆匆往小区外走去。
马上回来、吃的、等我?林飞羽眨了眨眼睛,那个人去买吃的了?他走得那么快,是想赶紧回来喂猫?
喂猫他的鼻子极轻微地酸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