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您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
“不庸,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
“君上,我知道您的顾虑,也明白您的矛盾。但如果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这件事情最后证实,确是洛国所为……”
“血、债、血、偿!不庸,若当真是洛国所为,无论中间隔着谁,我都定会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屠族破国之仇不共戴天,不庸,我分得清道义取舍。”
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息怒,可桌上的碗碟却颤颤悠悠的不停晃动了起来,冯不庸抬头看了眼面上清冷漠然,眼中却渐渐氤氲上了一层血色的沙华,伸手按住了沙华放在桌上的大掌。好在此时餐馆里人声鼎沸、众人交头接耳高谈阔论热闹的厉害,没人注意到沙华、冯不庸二人的些微异常。
“君上,一切尚还未有定论,说什么都还为时尚早。纵便不是梁国,也还有可能是夏国。君上先前的怀疑不无道理,洛国,实在没有那么做的理由。方才,是属下唐突了。”
见碗碟的震动缓缓归于平静,冯不庸一声轻叹,拍了拍沙华的手背,忽然想起当日初见沙华时的场景。
那时的自己,抱着刚从尸堆里被自己扒出来的,已是奄奄一息的黑豹子刘世千,坦然静候黑白无常的到来。但最后等来的不是黑白无常,却是满身血迹、满脸鲜血,比之黑白无常看起来更要血腥吓人的沙华。
为了救自己和黑豹子,沙华费尽了心力,直累到吐血昏迷。那个血红着眼睛,脸上青筋暴起,满眼执拗疯狂的沙华,自此便死死烙在了冯不庸的心上。自那日之后,沙华整整病了一个月,最后整个人消瘦的几乎只剩下了骨头架子。
这场国祸家难,让沙华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包括家人、亲族。如今国不成国,家没有家,这世界上唯一能让他心系牵挂的,唯有那个自小伴他长大的师妹。
冯不庸清楚的记得,当初在听闻众人皆说,行凶者乃是洛国人时,沙华那如遭雷击,几乎站立不稳的模样。他一直否定是洛国,一直寻找洛国人不是凶手的原因,其实是因为他害怕,他害怕万一真的是洛国,万一当真与洛国开战,那他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最终也会失去。
沙华最大、也是最致命的缺点,就在于太过重情。情之一字,他看得太重,如此,也便越发容易受伤。
城外,几人临时栖身的密林草舍内,萧怨再次去而复返,站在了一身男装的萧珩身前。
“主人,那两个人的底细我已经调查清楚了。那个叫沙华的人,是洛国唯一幸存的王族遗孤,十年前拜入至上真人门下做了入室大弟子。其间只在九岁上回过一次家,此后多年一直在山中修炼。想必这次回归洛国,就是因为洛国都城被破,洛国王族全族被灭之事有关。至于他们此番来梁国的目的……属下暂时还没能探查清楚,也有些想不通。按说他在敛丧当日定下了国丧三年的规矩,且如今华都城已是满城瓦砾废墟,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他本不会离开才对。”
对于沙华是洛国新一任君主的身份,萧珩本已猜得八九不离十,萧怨的报告,只是印证了他之前的推断而已。尽管萧珩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期望不是自己的想的那样。只可惜,现实,永远不会遂人意。萧珩抬头看着清朗湛蓝的天空,苦笑道:
“终究,命运还是没有宽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