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朝黄土,背朝天,农民在任何时代都是最苦的,他们忍辱负重、任劳任怨的在底层用自己的脊梁支撑着前行中的国家。
一头牛是一家农户最珍贵的财富,老黄牛死了,尸体躺在树荫下,旁边是抹眼泪的庄稼汉。
被迫当了一回兽医的褚裟站在一旁,老黄牛刚倒下的时候还有气,他们就把他找来给牛看病。
褚裟也不知道怎么给牛看病,猜测这牛是累倒的,给它喝了水,又跟人合力把它挪到了树荫下,但它还是那么死了。
有一种病,叫做穷。
前些日子秋收,一对老头老太太把粮食装在了排车上,老头在前头用麻绳拉车,老太太在后头推车。
中午太阳大,他们累极了,到家的时候两个人往麦垛一趟,再也没能起来。
这是老了,这是穷到老,活活累死的。
褚裟回到卫生所,找来了本子,把今天给牛看病的事写下来,他并不是在怨天尤人,也不是觉得自己给牛看病很可笑,只是那么无力。
战争到来的时候,他对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悲剧无能为力;战争过去了,他依旧无法阻止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悲剧。
人生来就是无能为力的。
“褚哥,这是刚才那个叔叔让我给你的,说麻烦你跑一趟,他没有钱,只能给你半袋子地瓜。”邹成言背着地瓜走进来,把袋子放在角落里,村民看病没有钱付就会给粮食。
“放哪儿吧。”褚裟拉开抽屉,掏出账本,勾去欠的账,“我去镇上买书,你需要我帮你带点什么吗?邮信或者取信都可以。”
“不用。”邹成言从一个袋子里拿出来两个土豆来,放在盆子里洗干净,拿细瓦片刮土豆。
“不想吃蒸土豆。”褚裟打开柜子找出一瓶酱油,“红烧土豆怎么样?”
“我大姑给了肉票。”
“大家都不好过,可也不是过不下去,你自己拿着。”
“我那里没有锅,就算有,我也做不了,你做我们三个人的饭,这肉票自然给你。”邹成言多次给过褚裟粮票,对方都清楚的记了账。
“嗯。”褚裟掏出另一个账本,在上面记了肉票,过日子就要有数。
邹成言继续刮土豆,他们如果过得太好,就会被红'卫兵抓典型,什么资本主义尾巴那番论调又要往头上扣。
要说褚裟多会做饭,那是吹牛,他也只是因为独自生活而学着做些简单的伙食。
猪油下锅,放了蒜和姜,把土豆块扔进去,加了水,倒了酱油,把锅一盖,等水快烧干的时候就好了。
大黑在院子里看门,一有人来他就叫,不管是不是陌生人,它都一视同仁。
“褚哥,为什么大黑不咬我?”
“它要是咬你,别人不就知道你来找我了,我让它不要咬你的。”
“大黑这么聪明吗?”
“万物皆有灵,它当然聪明。”褚裟夹了一块土豆塞进嘴里,“我锅里还留了一些,你待会儿带回去,还有白米饭。”
外面的大黑叫了起来,邹成言立马站起来躲进柜子里。
褚裟用碗扣好红烧土豆,将米饭放回锅里,他走到门口迎接,“葛队长好。”
“哼。”
“队长吃了吗?我煮了地瓜。”
“组织要求,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哪怕你是个坏分子,我也不会拿你一丁点儿东西!”
褚裟微笑着躬身,伸手请人进屋,“队长,您请进。”
“少搞这些没用的,不要以为你这幅样子,我就不批'斗你了。”
“是,我现在努力向贫下中农学习,欢迎葛队长来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