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臻不能再呆在京城了,内阁会利用他来对抗皇权。
宛州也算富庶,而且处于南北交界,交通便利,留赵臻这逆子在宛州,会成为阿致的心腹之患,须得把他远远支开……
想到自己和萧贵妃的儿子赵致,再看看眼前桀骜不驯的赵臻,永泰帝一颗心越发冷硬,开口道:“赵臻,你不是喜欢舞枪弄棒排兵布阵么?去为朕守卫边疆吧!你的封地改为桂州,以‘桂’为封号,桂州近海,听说盛产水果,也算是个福地了,明年大婚后,你就带着你的王妃前往封地吧!”
黄连原本正在为永泰帝按揉肩颈,闻言抬眼看向赵臻——桂州与京城远隔万里,潮湿炎热,满是瘴气,一向都是流放犯罪官员之地,若是如此,赵臻以后就要远离大安朝的政治中心,被迫退出皇位的争夺了。
赵臻抬眼看向永泰帝,心中最后一抹温情消失殆尽。
他沉声答了声“是”,退了下去。
永泰帝眼神复杂看着赵臻缓缓退下,心中略有些愧疚,便吩咐黄连:“黄连,你送送豫王,好好开导开导他。”
黄连答了声“是”,忙追了出去。
赵臻大步流星走在白石铺就的甬道上,四周是空荡荡的广场,远处灯笼光照了过来,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他的身旁落后半步,正是一路急追的黄连。
再往后,才是缀在后面一路急追的随从。
黄连知道这是难得的说话之时,便一路紧随,用极低的声音道:“王爷,婚期之事,微臣与宋大人会想法子的。”
永泰帝打算让赵臻完婚后前往新的封地桂州,那他们就想法子尽量把婚期往后拖,待万事俱备,再举行豫王大婚典礼。
没法子,他既然被宋志远宋甜这父女俩拉上了赵臻的船,又不能去检举揭发这父女俩,就只能稳稳呆在船上,与大家同舟共济,一起向前行进。
赵臻知道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中窥探自己,微不可闻地“嗯”了声,摆了摆衣袖,甩开黄连,疾步向前去了。
黄连跟着又走了几步,这才止住步子,做出一副失魂落魄难过之极的模样,眼睁睁看着豫王在众人簇拥下往前而去,又装模作样叹了口气,然后去向永泰帝复命。
听了黄连的回禀,永泰帝难得的没有生气。
他叹了口气道:“他在北方呆久了,乍然要去炎热的南方,心情不好也是有的,朕就不与他计较了。你去传朕旨意,让礼部为豫王选定大婚之期,待他完婚,就带了王妃去桂州。”
黄连答了声“是”,知道永泰帝还没说完,因此并没有立即退下。
永泰帝思索片刻后,又道:“你去朕的私库里领八万两银子,派人悄悄送到韩王府给阿致,这孩子家大业大,花销也大,被赵臻敲诈了一顿,不知该多着急。”
黄连早见惯了永泰帝的偏心,波澜不惊答了声“是”,自去安排。
赵臻知道有人在监视自己,哪里也没去,径直回了京中王府。
此时已经很晚了,松风堂书房内点着赤金枝行灯,明晃晃的。
陈尚宫、沈管家和王府长史蔡和春作为王府老人儿,自然都来询问今日进宫之事。
得知永泰帝要把赵臻改封为桂王,封地换到极其偏远的桂州,陈尚宫忧思满面,满眼不忍,安慰道:“王爷,下官陪您去桂州,您——”
看着面无表情玉雕仙人般的赵臻,她实在是说不下去了,声音也哽咽了——永泰帝实在是太偏心了,豫王自小生长于北方,根本受不了桂州的湿热瘴气!
沈管家气愤得很:“王爷,陛下太偏心了,老奴这就去定国公府求见老王爷,让老王爷去见陛下!”
蔡和春心中感叹:陛下还是做出了选择,把豫王弄到桂州去,到了那湿热瘴气之地,豫王不死也得脱层皮,这样韩王进封太子之路就更加平坦了。
是时候做出选择了,陛下既然信重韩王,那他就投靠韩王,如此方算忠诚。
蔡和春心中盘算着,面上却是一副理智模样,冷静地为豫王分析各方形势,最后得出结论——前往桂州就藩,是豫王的最佳选择。
赵臻挥了挥手:“都退下吧,孤累了。”
到了亥时,棋书过来禀报:“王爷,陈尚宫去了刘尚服的私邸。”
赵臻“嗯”了一声。
刘尚服是皇后的人,陈尚宫应是去刘尚服那里打探宫中消息去了。
棋书又道:“沈管家去了定国公府,蔡长史换装隐藏行踪去见韩王了。”
赵臻端起茶盏饮了一口,默默思索着。
沈管家虽然出身定国公府,对他却一向忠心耿耿,只是过于憨直,容易被人利用。
至于蔡和春,若不是离开宛州前宋甜提醒他一定要小心蔡和春,他还不至于如此提防蔡和春,派人跟踪了蔡和春将近两年,还真是收获颇丰。
蔡和春绝不能留了。
外面松风阵阵,呼啸而来,似在赵臻耳畔环绕。
赵臻越发觉得孤独,低声道:“准备一下,我要去柳条街。”
他本来就不盼望永泰帝对他有父子之情,今日在御书房中发生的事,也只是令他更加心寒而已。
赵臻长得高高大大,已经不再是稚弱的小童,可是此时的他,心中那个稚弱的小童依旧存在,正孤独地缩在他内心深处。
他想去见宋甜。
也只有宋甜,心中只有他,不求回报地为他付出,令他感受到人世间的温暖,让他从陪伴了他许多年的孤独中走出来……
凭着黄连与宋志远的交情,宫中御书房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宋志远耳中。
今晚黄连不用在宫中轮值,因此约了宋志远在家中吃酒。
宋志远早早去了黄太尉府,得知黄连还未从宫中回来,便在黄连的书房等他。
他在黄连这里如同自家一样自在,倚着靠枕歪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艳-情话本细细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