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晴香心里面格登一下,动作也不由一顿,但转眼又打着哈哈:“大人好眼力,前两年有一个波斯商人走我家店铺经过,赊了几件货物在我店里卖,想换些盘缠。我爹见他挺可怜,便给了他现钱,那波斯商人心存感激,便把那波斯算法教给我们,也算是报恩吧。”
店里面就有现成的桌椅,柳英逸径直坐下来,目光在店铺里面扫视一眼。锅、碗、盆、勺,厨房里面用的,家里面不起眼的,还有婚丧嫁娶时用的一些物品,铺子里面全都有。
还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果真是一个琳琅满目的杂货铺呀。
柳英逸低头就看见那放在角落里丝毫不起眼的物件:瓷器的外身,不算华丽的外形,却是家家户户几乎必备的用具,昨天才刚刚见过,瞧着正有几分面熟的——夜壶。
“这便是张屠户家发现的那个……凶器?”柳大人最终还是没有当着女孩的面把“夜壶”两个字说出口。
“正是。”水晴香以为柳大人是对这夜壶感兴趣,手捧着夜壶就径直走过来,“有一件事情不知道大人发现没有?”
“什么?”柳英逸睁大眼睛,发现这小姑娘手捧着男人用的夜壶全无半分羞怯之色,神情十分凛然的给自己讲解。
“昨天犯罪现场的夜壶碎得很厉害,唯有端口处还保存完好,而受害人是右边的脑袋受的伤。”水晴香一边说着,一边握起夜壶使用的端口处假意比了那么一下,像是示范给柳大人看。
柳英逸微微眯着桃花眼,此时的模样看上去更像是一只试探着的狐狸:“‘犯罪现场’,‘受害人’?”
他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词。
水晴香脸一红,知道自己是说漏了嘴,都怪前世养成的工作习惯,一谈起案情就不由代入自己当年的刑警角色,忘记自己现在是在另一个世界。
“额,‘犯罪现场’就是张屠夫家,‘受害人’就是张屠夫。我这没事瞎编着玩的,大人不用当真。”
“你这话……倒也没有说错。”柳英逸第一回听到这样的词,除了觉得有趣之外,对眼前的女子又多了几分钦佩。
水晴香接着分析案情:“大人,一般我们使用器物,都会用最称手的方式。比如我和秦捕头都是惯用右手,所以一般都是用右手去施力,那么一般都会在对方的左边留下痕迹。可是,受害人张屠夫却是右边的脑袋受伤,那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凶手是一个惯用左手者。”柳英逸和水晴香异口同声的说道。
“对。大人英明。”水晴香不失时机的夸赞一句。
只见柳英逸那微微眯着的桃花眼中闪烁着狡黠的精光,“是水姑娘分析得好。”话是这样说,但彩虹屁还是很受用的。
秦捕头冷眼瞧着水晴香和柳大人说案情,一边肚子里面饿得跟火烧似的,另一边又感到这个夜壶妹当着自己的面来抢饭碗,真的看着让人气愤。
“水姑娘祖上可是在衙门里当差的?”一个姑娘那么喜欢查案办案,柳英逸严重怀疑是因为祖上的基因。
“回大人,我家祖上没有在衙门里当过差。我母亲早逝,父亲早年是镖局里的镖师,年纪老迈才来此处开了杂货铺,可惜两年前重病在床,已经不能再打理铺子里面的生意。”
水晴香心说,老子上一辈子干的就是刑警,那吃的就是衙门里的饭,可这事我能告诉你?
“哦,原来如此。”柳英逸点头应了一声。
闲聊了几句,柳英逸起身告辞。
“大人,请留步。”水晴香叫住柳英逸,转身很麻利的用一张纸把刚刚跟柳英逸讨论案情的夜壶给包好,然后送到他的手上,“这是送给大人的薄礼,请大人笑纳。”
那一刻,秦搏头的脸都绿了。而柳英逸的脸也紧崩着,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尴尬。
“你……你你……你怎么能送大人……夜壶呢?”
水晴香可丝毫没有送错礼的觉悟:“这是昨天出现在犯罪现场的凶器,我跟大人讨论了半天案情,就送这个给大人回去分析分析。”
哦,原来是这个原因。
柳大人弯唇一笑,只当是小姑娘的玩笑,不在意的对秦捕头说:“拿着。”便匆匆离开了杂货铺。
可怜秦捕头这一上午,早饭还没吃就跟着大人逛街,眼睁睁看着别人试图抢饭碗,最后还得拿着一个夜壶招摇过市。
秦捕头在检讨,自己是不是真的要试着改行。
从杂货铺里面出来,柳英逸的心情很愉悦。这种感觉就像是他乡遇故知,原来这个世界还有和自己一样执着的人,原来还有和自己一样的“怪物”。
想当年,自己放弃多少人艳羡的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选择到这隅偏僻的小镇当县令,有多少人觉得他是得了失心疯。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他心里面怀着什么样的志向。
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这世上还有和自己一样臭味相投之人,为了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全然不顾其他人的眼光。
他们刚走过繁华的街道,朝东淄县的衙门而去,没想到半路上就碰上了一个急匆匆跑过来的衙役。
“大人,不好了,你快去看看吧,又……又出命案了!”
柳英逸一听,眉间像是打了一个死结,“又发生命案了?是在哪里?”
“西郊夫子庙,死的是私塾里面的教书先生。”
柳英逸不由脸一沉,东淄镇百余户人家,人口不足一千,百姓虽不算富足,却也是温饱太平,平常顶多是一些偷鸡摸狗、邻里纠纷之类的案件,可接连两天就出现两桩人命案,真是让人心寒。
“走,去夫子庙。”柳英逸最看不得世上的不公之事,而且还是草菅人命之事。
忽然,柳英逸脚步一滞,转而又向身边的秦捕头说:“把水姑娘叫上。”
“水姑娘?”秦捕头脸立刻一黑,就是那个夜壶妹?他忽然有一种职业生涯就快到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