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两个人?”慕明翰震惊地看着她手里攥着的衣物,阮凌秋对他的反应有点惊讶,却还是耐心的解释说:“对啊,很明显这是两个人的针脚,你看,这件针脚密且细腻,走向朝这个方向,再看这件白底的就不一样,断线的方式也不一样。”
如果是两个人做的衣裳,其中一个人是阮芊芊,另一个人呢?
慕明翰冷声命令道:“把赵滢带过来!”
赵滢曾是母后的陪嫁丫鬟,后来成亲嫁人,是母后亲自操办为她盖上盖头,送出了宫。
母后离世,赵滢哭了整整一个月,伤了眼睛,至今都看不清十步之外的画面。她今年亦将近五十,除了眼睛的毛病身体还算健康,家庭和美,儿孙满堂。
“老奴赵滢见过太子。”
“赵姨请起,不必拘于礼节。”
老人满头华发,岁月带走了年少的姿容。
再见故人,慕明翰仿佛穿越时间的缝隙重回母亲尚在的那个年代,一声“赵姨”令她浑浊的花眼中生出泪水,痴痴地望着慕明翰道:“太子承王妃容颜七分,老奴恍若重见王妃年轻时。”
老泪纵横。
慕明翰亦是眼底酸涩,对母亲曾保护过的人亦多出几分敬重,“今日找您来,有件事想问问您。”
赵滢道:“只要老奴知道的,绝不隐瞒!”
慕明翰把从翊坤宫暗格里找到的衣服递给赵滢,“您看这些衣服可有母亲缝制的?”
赵滢虽年老昏花,但是对关于王妃的细节都记得非常清楚,苍老的指腹在缝线上轻轻一摸,激动地发颤,“这就是王妃亲手缝的,这就是王妃为您缝的!您竟然还留着……”
“皇后娘娘?那另一个人是谁?”慕明翰的反应令阮凌秋猜出几分,“不会是阮芊芊吧?”
“阮娘娘?”赵滢愣住,她抓起其他衣服仔细观察,“应该没错,是阮娘娘的,可是您是从哪得到的?”
阮凌秋也很想知道,不过赵滢的话同样让人不解,“这些衣服怎么了?”
赵滢呆了一下,“您就是太子妃吧?”
她一直有听说太子娶了貌若天仙的夫人,聪明伶俐,鬼灵精怪,讨人喜欢。
慕明翰拉住阮凌秋的手向赵滢介绍:“赵姨,她是阮阮,我的妻子。”
“真好啊,要是王妃能看到就好了。”想到王妃,赵滢忍不住擦眼泪,阮凌秋向她点点头,书归正传:“赵姨,你还没说这些衣服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赵滢忙道:“哦哦,是这样,阮娘娘出事以后凡是和阮娘娘有关的东西都被下令烧毁,我以为这些衣服也没有例外。”
她叹口气,想起当年王妃和阮娘娘交好的那些日子,她们同期怀孕,外人都道她们为了孩子彼此厌恶,勾心斗角,却没人知道她们曾一整个夏季坐在风景宜人的小院为没有出世的孩子缝制衣裳,无话不谈。
可是后来阮娘娘死了。
死的莫名其妙。
她好奇地问:“太子,你能告诉我这些东西都是从哪来的吗?”
“翊坤宫,母后床侧的暗格。”
赵滢很震惊,“老奴不知道,里面只有这些东西吗?”
慕明翰点点头,“母亲为何藏它们,你知晓吗?”
“老奴不知,但是阮娘娘和王妃关系并不像外人说的那样。”
赵滢说了很多她们的事,感慨的说:“阮娘娘命不好,虽然得宠,但是在王府孤苦无依的,其他的娘娘都不愿意与她来往,只有王妃不介意。”
“她们关系很好?”
赵滢说:“在老奴看来是这样。”
阮凌秋问:“那你觉得,王妃的死和阮芊芊有没有关系?”
“绝无可能!阮娘娘性情温顺,太子你看这些衣服都是阮娘娘和王妃一起做的呢,如果阮娘娘和王妃有嫌隙的话又怎么可能一起做衣服呢?”
慕明翰从各种人口中听得母亲的消息,没有一个说母亲不良善,就连对待竞争对手也是一样。
“阮芊芊不会,那阮家呢?”
阮凌秋微不可见的一顿,她也很想知道,查了这么久,慕明翰母亲的死到底和自己有没有关系。
赵滢想了想,“我觉得太子多心了,阮娘娘和阮家的来往其实并不密切,甚至……阮娘娘一度很讨厌提及家里。”
她还不知道太子妃就是阮家人,所以没有顾虑地说:“阮家那些人为了利益什么都能做出来,可怜了阮娘娘,唉!”
话末她又是叹气。
“太子是怀疑王妃的死吗?”
“对,本宫一直怀疑,从未间断。”慕明翰说:“没人给本宫一个确切的答案,赵姨,你在母亲身边呆的最久,你能给我告诉我什么?”
赵滢被他持之以恒的孝心深深感动,“王妃在天有灵知道太子这般惦念她,一定含笑九泉了。”
“王妃的死,老奴确实有一点疑心,但是当时皇上刚刚登基,朝中风云变幻的极为混乱,王妃又突然故去,老奴就是有疑心也苦于不知该信任谁。老奴疑心从阮娘娘突然暴毙开始。”
本来这算不上什么。
人各有命,生育难产而亡的女人更是不在少数。
可王妃的反应很奇怪,她为阮芊芊的离世伤心,可是太平常了。
平常到,王妃只在外面哭,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竟是感慨,阮娘娘简简单单下葬的那天,她听到王妃自己一个人在屋中说:“你就不该……他们也不能……可是唯有此法……”
良久,她才续道:“对你而言,算得解脱。”
解脱。
这个词赵滢揣摩了很久很久,后来王妃再也不提阮娘娘了,是她封锁了所有关于阮娘娘的消息,也是她亲自阻拦阮家提出探望。
一个温柔良善,就连争吵都从未有过的人,挺着大肚子强硬地拦住了气愤难当的阮老丞相。
“请回吧。”
“芊芊是我的孩子,难道我连看一眼她尸首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祝却荷说:“孩子?你当真以慈父的身份待她吗?阮丞相,人之向善方以为真,你倘若问心无愧,我又怎会拦在这道门,别说见一面,就是你想把人领回去又如何?”
阮丞相愤怒地指责说:“王妃知道什么?您堂堂一位王妃,竟然也听风就是雨?!”
赵滢第一次看到祝却荷露出那样不屑的神情,她像在看一个肮脏的臭虫,甚至与他说话都是脏了自己的嘴。
临走时,她留下一句话:“丞相既然将人送到了王府,今后无权便再管。”
“阿滢,送客。以后阮丞相再来,只有这一个回复。”
赵滢当时浑然不知此番话背后的意思,后来忆起才觉得诸多蹊跷。
比如,为什么一向柔和的王妃突然如此强硬地拒绝阮丞相看望阮娘娘,就算愤怒于他身为父亲的不作为,以她对王妃的了解,她也不是做事做到这么决绝的人。
还有阮娘娘明明在世时和王妃那样交好,王妃却没有太过于伤心。如果两人有嫌隙,王妃又何必慷锵有力地为阮娘娘抱不平?
这实在太矛盾了。
慕明翰醍醐灌顶般想到什么,赵滢离开后,他说:“阮芊芊没死这件事,会不会母亲从一开始就知道?”
这是就他们目前所得到的信息里,对王妃态度的矛盾之处最合理的解释。
阮芊芊想了想,赞同地说:“大有可能!那咱们再往前推理,如果皇后娘娘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那是不是就说明……阮芊芊的死,是一场计谋?”
她越想越合理,可是有一点她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