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有时候还是很有用的。
温无玦淡淡扫了他一眼,语气疏离,夜深了,薛大人好走。
额。薛思忠从善如流地拱手告退。
他人一走,温无玦便撑不住地坐了回去,缓了口气。
温伯忙递了热茶过来,丞相,茶里加了糖,先缓缓。
温无玦接了过来,却没有喝,兀自坐着思量了片刻。
太学生总共一千多人,如果人人都像今天这几个一样,那太学相当于名存实亡了。
朝廷培养人才不容易,若是都弃之不用,且不说接下来几年官员接续问题,就是这一千多个人,有文化有能力,若是成了逆党,只怕未来为患不小。
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一切,还得刘宣解决。
他将茶水一口饮尽,然后站起来。
备车马,去大理寺。
大理寺官员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一日之间,来了两尊大人物。
众人皆不敢懈怠,饶是已经深夜了,仍将地牢点起烛火,照得如白昼一般光亮。
温无玦见过一身伤痕的刘宣,用疑惑的眼神询问。
大理寺少卿忙道:丞相,皇上白日间来了,将人逼问了一天。
用什么刑具?逼问什么?
好像是要刘宣去说清楚什么,用的是马鞭。
马鞭?
温无玦轻轻一笑。
他躬身进了牢房内,灼灼烛火之下,瞧见那人浑身血污,衣衫破败,伤痕交错狰狞,看起来十分可怖。
刘宣。他缓缓开口,我跟皇上不一样,我不用马鞭,我也不逼你。
他勾了勾嘴角,用着最温柔的口气,说出最残忍的话,你若不愿到太学生们面前解释清楚,我就一寸一寸地、剥了你的皮。
先帝仁厚,开国以来,还没人享受到凌迟之刑,你想试试吗?
第54章 案结
刘宣那颗垂着的头颅缓缓抬起来, 脸上很肿,他似乎是想笑,可一扯动嘴角, 看起来就有些怪异可怖。
他的声音也十分沙哑,我死了,你也难逃一死。
深牢中阴冷森森, 外头的官员们听得一惊, 这东西死到临头了, 还敢威胁丞相?
温无玦也笑了,那看看是你先死, 还是我先死?
周遭静了片刻。
这次, 刘宣没有再笑,而是开口道:爽快一点,丞相既然来了,不就是想要跟我做交易吗?那些太学生闹起来, 挺不好对付的吧?
他嘿嘿笑了两声, 声音尖兀难听,我可以出面摆平太学生,只要丞相能免我一死,再答应我一个条件。
温无玦面无表情,声音冰凉, 什么条件?
丞相掌权太久了,既然没有作为, 不如挂印辞官吧。
整个地牢里一片死寂,连一点呼吸声都没有,只有狱卒们手上的火棍偶尔发出的哔拨的声音。
大理寺的官员还没有见过这么横的死囚,敢要挟丞相辞官?
他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可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 温无玦只是很平静地道:我答应你的条件。
众人:
他站起来,目光落在刘宣的身上,明日,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刘宣有些意外他答应得这么痛快,不过仔细想想也是,谁不想好好活下去呢?
丞相也不要骗我,你身上的
温无玦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的话,知道了。
他抬脚走出地牢,对大理寺少卿道:明日把他收拾干净,换身整洁的衣物,尽量不要看到伤痕,然后送到太学去。
是是,下官领命。
他走了两步,撩起衣摆踏上通往外面的台阶,声音淡淡的,今晚这里的事,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出去。
是是是,下官等一定牢记,谁敢泄露,一律严惩。
翌日,温无玦一夜劳累,起得有些晚了。
睁眼便见到萧归那笑得张扬又欠揍的脸,相父醒了?
外头已经大亮,瞧着不止辰时了。
他接过萧归递过来的汗巾擦了擦,边问道:皇上什么时候来的?
你猜。萧归磨着牙道:相父睡得可真沉啊。
刚巧,这时温伯端了早膳进来,揶揄道:皇上金枝玉叶的,天天跑来我们丞相府蹭睡,传出去,也不知谁有脸面呢?
萧归瞪了他一眼,要不是看他一把年纪了,准把他揍一顿。
朕今日来蹭睡了吗?不过就是早了点,来给相父请安。
温无玦:
脸皮真厚。
温伯笑哼了一声,懒得跟他计较,转身出去了。
萧归站起来,磨到他相父身边,但见他正在梳着头发,便取过他手中的篦梳,我帮你疏。
温无玦迟疑了一下,你会吗?
会。
然后下一瞬,温无玦嘶地痛呼出声,头发被扯得发疼。
萧归忙帮他揉了揉头皮,朕不太熟练。
闭嘴。他劈手夺回篦梳,自己动手将半头青丝挽了一个发髻。
萧归:
他蹭在他相父的背后,搂住他的腰肢,朕也不是故意的。
温无玦梳理完毕,施施然站起身来,吃早膳吧,吃完去太学。
相父一心只记挂着公事。身后声音凉凉的。
不然呢?
萧归恨恨地瞥了他一眼,但见四下无人看见,悄无声息地扣住他的腰,在他嘴角啃了一下。
上次朕说了,给相父一点时间,相父不要忘记了。
温无玦惊了一下,当即看向门口。
但见门外陆嘉背着他们,正蹲在院子里,不知在研究什么。
他脸颊发烫,对萧归怒目而视,却不敢训斥出声。
萧归只当没看见,夹了一个肉包子放在他碗里,相父多吃点。
太学依着皇城而建,毗邻后山,漫眼茂林修竹,书香气浓重。
而此时,宽阔的前院中,却跪了一地的太学生,其余众人缩在后头,不明所以,瑟瑟发抖。
刑部官员早早到了,在上首支了两把八仙椅。
温无玦和萧归坐于其上,却默然不发话,在等大理寺的罪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