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妈。”她扑到另一边床边,紧紧拉住了纪秋月的手,眼泪决堤,“你怎么突然就这样了,你吓死我了,你痛吗?”
“没事,没事,啊。”纪秋月吃力地抬手,给她擦眼泪。
云雾来站在床尾,眼前母慈子孝的一幕让她好一阵恍惚。
这是一个与她隔绝的世界。
明明这些是她最熟悉的家人,他们曾经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相依为命,同甘共苦。
曾经三个孩子里面,纪秋月最最宠爱的人就是她,但她现在站在这里,却成了唯一的局外人。
但她又深深知道,一切是情理之中,纵然曾经朝夕相处,但是人的感情不是一成不变的,那么多年时间过去,再深的情谊都变淡了,就算她还把骆家人当成自己的亲人,但不是所有人都会留在原地等她,现在的她对纪秋月而言,只是一个几年没见的故人,甚至有点狼心狗肺,走高飞数年,音讯寥寥。
云雾来说要走的时候,纪秋月挽留:“怎么这就要走,再坐会”,然后两人就探病红包问题拉扯了老半天纪秋月才收下,又好几次邀请云雾来下回一定要去家里做客,最后吩咐骆洲说:“你送送雾来”。
看似热情无比,其实全都是对着客人才会有的态度,充斥着中国人擅长的过度客套。
过度的客套,就是疏离。
走出医院大楼,外面的冷空气席卷而来。
折腾了一整夜,东方天际已有破晓的迹象。
云雾来发了一小会呆,打了个寒颤。
“走吧。”祝凯旋扣她的手腕,带她往医院大门的方向走去。
云雾来踉踉跄跄跟上他的脚步,半晌,说了句:“祝凯旋,怎么办,这下我好像彻底没有爸爸妈妈了。”
“你有。”祝凯旋停下来回过头看他,语气笃定,“我的就是你的。你想要妈妈的话,你就真心对邓华风女士,她绝对不会让你失望。老祝难搞些,商人心态,但是也不是捂不热的石头。”
云雾来很感激他的慷慨,她必须承认他这番话让她此时此刻倍感孤独的心灵很受安慰。
祝凯旋朝她伸手过来。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
他的手轻柔在她蓬松的发顶揉了揉:“记住了,你有,以后不要忘记。”
第35章
熬了一整夜,两人都是疲惫不堪。
来的时候因为喝了酒没有开车,回程也是打车的。云雾来坐在后座,眼皮子打架,但是又嫌弃出粗车的车窗被很多人碰过,所以不肯把脑袋靠上去,宁愿哈欠连天地强撑着。
祝凯旋无声轻哂。
还有心情龟毛,看来情绪还算稳定,至少没有悲伤到不能自已。
不过他没有主动提出借她肩膀的好意,选择了作壁上观。
云雾来实在困得不行了,就用手托住了脸,手肘在自己身上试探几下,成功找到胯骨这一坚硬的支撑点,打算凑活着眯一小会。
好景不长,刚要睡着,手肘就从胯骨上滑下去了,连带着她整个脑袋猛地往下一沉,惊醒过来。
连续两次过后,她把注意打到了祝凯旋身上。
祝凯旋正在低头看手机,没给她眼神,完全没有要给她倚靠的意思。
电影里面,看到身边女人昏昏欲睡,正常的男人会主动把女人的头掰到自己肩膀上才对吧?
云雾来犹豫一会。
她很快有了答案,出门前差点让他睡了,问他借个肩膀又不过分。
这么想着,她心安理得地坐近他一点,连问都没问他,直接把脑袋枕到他肩膀上去了。
祝凯旋没有反抗。
云雾来满意了,闭上了眼睛。
脑袋有了支撑,舒服多了,但是她一直到出租车到达宴森酒店都没能睡着,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想从前和干妈干爸的点点滴滴。
她和干妈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骆洲很好,无可挑剔地好,长相端正,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孝顺,上进心强,从小就很受女孩子青睐。
干妈没见过什么世面,思想老旧,自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时代下的产物,迷迷糊糊地过了一辈子,没法理解年轻人那一套“他很好,但是我对他没有感觉”的爱情观。
既然好,为什么不能喜欢呢?
除非这个“很好”只是用来安慰人的场面话。
骆洲有个很大的缺点,就是家境不太好,但是家境不好也是因为骆家抚养了云雾来和云霜。
而恰好,云雾来喜欢的人,是帷风集团祝家的独生子,含着金汤匙出生在罗马。
纪秋月恍然大悟。
纪秋月总是说:“骆洲再过几年一定也能赚大钱的。”
那个时候,骆洲已经工作了,很受老板重视,骆家的生活质量提升得很快。
纪秋月没有明说,但是云雾来明白那个意思,干妈觉得她物质虚荣,以为她喜欢祝凯旋不喜欢骆洲,是因为钱。
那个时候云雾来读研一,异地恋和祝凯旋争吵不断,难得回国一趟两人也在吵架,她心情本来就不痛快,干妈又不知道第几遍来这一套,她实在忍无可忍,明言:“但是我已经不是处女了,这您能接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