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自己,多少从小跟着父亲耳濡目染,对饮食有所了解,现在有了这本书,胡娇娇对过两年改|革开放后能发家致富,更有信心了。
那就先从黄鳝开始。
白明时说,可以去泥塘捉黄鳝。这对不论是胡骄,还是原主胡娇娇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黄鳝喜欢在田绳边钻洞,一般白天藏在洞里,夜晚游出来觅食。而且这家伙行动敏捷,耳聪目明,十分灵活,所以钓黄鳝不是件容易的事,得先找到黄鳝洞口。
胡娇娇拎着个小篓子,往稻田地走去。绿油油的田野,清风吹得溪边树林子簌簌作响。从来没捉过黄鳝的胡娇娇,以为就像摸鱼一样简单。那稻田地里尽是泥水,说不定还有蚯蚓、蚂蟥什么的。为了杨玉乔的身体,胡娇娇忍着恶心,咬咬牙,卷起了裤腿管,露出两节白生生莲藕般鲜嫩的脚踝。
田埂另一边的稻田地里,站着三个村里青年,戴着草帽,手里也拎着鱼篓,跟胡娇娇一样,也在捉黄鳝。这年月在乡下,想吃点带肉的很难,就得千方百计地去向大自然索取。什么天上飞的小麻雀、树上的知了、水里游的草鱼,逮来都是一顿美餐。
胡娇娇盯着眼前的泥塘,犹豫着到底该怎么下去。
“这不胡家的娇娇么?”隔壁泥塘的青年笑嘻嘻地开了口,眼睛顺着裤管贪婪地盯上了胡娇娇雪白嫩生的脚踝,不由喉头一紧,咽了口唾沫,“妹子,你这是来干什么?需要帮忙,跟哥哥我说话。”
胡娇娇感到脸上火辣辣的,板起了脸,并不跟青年搭腔。对方见没撩到,讨了个没趣,这时其他两个人也趟着稻田地走过来了。
另一个青年瞧了瞧胡娇娇手里的鱼篓,心下猜出个大概,“娇娇这也是要捉黄鳝吧?你这工具不行啊,你瞧哥哥我,捉黄鳝得用钢丝做钩,用蚯蚓做饵,还得找到藏身的洞,来来来,哥来手把手教你。”说着就想上手去薅胡娇娇的鱼篓。
胡娇娇灵巧地一躲,闪到了一边去,赶忙放下裤管,拿起篓子,拔腿就走。
那三人见胡娇娇要走,自知占不到什么便宜了,也不忘对着小径上快步离去的胡娇娇调笑道:“娇娇你捉黄鳝要做什么?这是要给谁补补啊?哥哥我不用补也壮!”
虽然说的隐晦,但胡娇娇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话,离开的步子更加快了。
不知走下多远,胡娇娇停下来歇口气。风从东南方吹来,卷着热浪扑在脸上。胡娇娇擦了擦脸颊的汗珠,环顾四周,见四下里无人,这才放心地找了一处田埂,脱了鞋,往下走。泥水沁凉,给一开始的不适带来了一丝乐趣。
胡娇娇仔细寻找田埂下的洞穴,终于在拐角处,发现了一个洞,洞口不时冒出些小泡泡。她不禁喜出望外,弯下腰伸出手去。
“别伸手!”
“呀!”胡娇娇的手指被狠狠地钳住了,吃痛得眼泪都流了下来。这哪里是什么黄鳝洞,分明是螃蟹洞!
身后的大杨树底下,坐起了一个人,跛着脚,一瘸一拐但快速地靠近了过来。
“给我看看。”白明时手里的竹棍也不知在螃蟹哪儿敲了一下,那螃蟹一下就松开了钳子,掉落在地上,飞似的横着爬走了。
血顺着胡娇娇的食指往下流,疼得她龇牙咧嘴,十指连心,那只该死的螃蟹似乎还用了大力气,简直比那天脑门磕破还疼。
白明时似乎有些生气,“叫你别伸手,你偏要伸。”
本来胡娇娇就疼得很,听白明时非但不安慰,反而数落起她了,更加平添了委屈,“你说的时候已经晚了,我手都伸过去了,我哪儿知道那是螃蟹洞?”
第9章 螃蟹洞,红蜻蜓
白明时面无表情地轻轻托起胡娇娇的手,仔细端详着伤口,“夹掉一块肉,疼是疼了些,但包扎起来不要沾水,一星期就好了。长新肉的时候会痒,不要去挠。”
胡娇娇撇撇嘴,“你这是又要弄点菜叶子、草糊糊给我止血么?”
白明时背对着胡娇娇,边小心翼翼地弯腰去拔草,边淡淡道:“你也可以不用这些草,一边流着血一边去找刘医生。顺便告诉你,他今天去陈村给猪做配种去了。”
胡娇娇没憋住,笑了出来,可手指又疼着,眼角还挂着泪珠。这破涕为笑的模样,像极被微雨沾湿的石榴花。
胡娇娇俯下身子,好奇地问道:“这也是艾草吗?”
“这是黄荆。”白明时将嫩叶揉碎,敷在胡娇娇的手指上。“摁住了,先回去吧。”
胡娇娇朝稻田地望了望,“怎么摁?我这手还得拎鱼篓呢。黄鳝没捉到,我拿什么给我妈熬汤补身子?”
太阳底下,少女的脸晒得通红,脚边还放着一个鱼篓。白明时想起昨天也是自己跟她说的,黄鳝也是补血良品,这丫头才来捉,不慎被夹伤了手,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胡娇娇看见白明时从口袋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只手绢,轻轻地缠绕上她的手指。胡娇娇微微惊讶,手绢一般是女孩子贴身带的物品,很少见男孩子带的。别是哪个姑娘送的吧?忽而转念又想,面巾纸在这个年代还没有,大家普遍都用手绢来擦汗、擦鼻涕。用脏了后,随时都可以在水里清洗清洗,晾干了继续用。像白明时这种爱干净的人,随身带着一块也不稀奇吧。
白明时在胡娇娇的手上系了个蝴蝶结,手绢材质轻薄,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像在手上停留的真蝴蝶,又像一枚大号的戒指。
“回去找刘医生换纱布,手绢还给我。”
胡娇娇小声嘀咕道:“可我还要抓鳝鱼呢。”心里却还想道:我怎么一碰到你这个人就不是头破就是血流的?
“在这儿等等吧,一会儿黄鳝就会自动进你的鱼篓里。”白明时一跛一跛地回到自己刚刚乘凉的大杨树下。
“怎么可能?你哄三岁小孩呢!”胡娇娇眨巴眨巴一双大眼睛,略带生气地瞪着白明时。这个人不论什么时候总是一副懒怠又高傲的样子,真叫人来火。
她这才发现,原来刚刚白明时是躺在树下乘凉呢。她对这个人更好奇了,这个时间点,知青也好,村里的年轻人也罢,都在田里干农活了,怎么他不用干活吗?
白明时重新舒舒服服地半躺在一块大石头上,树荫正好遮住了太阳。待那只花蝴蝶似的身影凑过来时,白明时眉头紧蹙,表示出了明确的不满。“你过来干什么?”
胡娇娇讪笑道:“来躲太阳。”
“别的树底下不能坐吗?”
“没有人,害怕。”胡娇娇说的语气很诚恳,还略带着一丝惶恐。像之前在田埂边遇见的那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胡娇娇是真有些害怕。
白明时先是不解地挑了挑眉,在少女清澈如溪水的眼神中,他明白了些许。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会儿,已经都出了汗。湿了的几缕发丝粘在脸颊旁,更衬得少女楚楚可怜。这样一张五官清丽的脸,家里又没有个父亲、兄弟,孤儿寡母的确是容易被人欺负的。
他想到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也想到了另外一张美丽的脸庞——他的母亲。
“我能在这儿坐着么?就坐旁边这棵树下。”胡娇娇看到白明时冷着脸,就不由自主一阵发怵,自打上次在知青宿舍门口见到他卸了赵子林的胳膊后,胡娇娇就自动把白明时在心里贴上了不好惹的标签。但又和村里那些嬉皮笑脸、总想占她便宜的青年不一样。
白明时“嗯”了一声,算是应允了。
胡娇娇很自觉地挪到离白明时有段距离的一棵大树下,不声不响地坐下了。
眼面前有一条浅浅的小沟,这个年月工业没那么发达,更没有人为的污染,连条小沟都是清澈的,沟边长着芦苇和狗尾草,不时飞过来几只蜻蜓。其中有一只通体红色的蜻蜓,在乡下俗称“红新娘子”,胡娇娇在以前的世界一直生活在城里,从来没见过这个,看得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