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许冬宝抓过的手腕已经起了两道红印子,胡娇娇的小脸上带着惊魂甫定的委屈,根本就没顾及到手上那点皮外伤。只忧心忡忡地道:“你说许冬宝回去后,会不会恶人先告状,到处编排我们的不是?”
以她活了两世对人性的了解,越是平时老实不吭声的人,发起狠来可比谁都狠。
“清者自清,黑的成不了白的。”白明时的拐踱了踱,“刘一舟让你下午采些婆婆丁。”
婆婆丁就是蒲公英,在乡下这种东西很多,用来煎水清热解毒,既能去火,也能消炎利喉,对治疗咳嗽风寒很有效果。刘一舟作为赤脚医生,平时也就医治一下村里人头疼脑热的小毛病,看大病还是得去城里。所以婆婆丁也是他这儿常用的。
胡娇娇应了一声,刚刚许冬宝的事还让她心有余悸。要想割婆婆丁,得去往小山坡那边去,山村不大,互相认得的多,可山里也不全是好人。
“我陪你去。”
胡娇娇一愣,抬起头来,确认这话是从白明时嘴里说出来的。他不是一向不爱搭理人么?
白明时却不管胡娇娇的发愣,只挪动了下步子,淡淡道:“再不走,下午割不了多少,刘一舟该冲你发脾气了。”
“哎!”胡娇娇这才敢相信的的确确是白明时说的,背着小篓子蹦蹦跳跳往他跟前凑去。此时此刻,她觉得冷冰冰的白明时可比那个什么“老实本分”的许冬宝要亲切多了。
小坡这边有大片蒲公英,毛绒绒的圆球星星点点很是可爱。胡娇娇摘下一朵,放在嘴边轻轻一吹,一大批“小伞兵”便随风飘走了。
前世生活在都市里,只在课本上、电视上看过,去乡下农家乐时见过一两回。一下见到这么多,胡娇娇像发现了玩具的孩子,高兴地又蹦又跳,冲白明时挥手,“明时哥,快来!这里有好多!”
刚说完,胡娇娇猛然意识到,自己是个健全人,走路蹦跳的;而白明时腿脚不便,要不是为了照顾她的安全,才不会上这种小坡。这么一想,胡娇娇羞愧地听了下来,朝白明时那边迎了迎,走近了些。关切道:“明时哥,你走山路方便么?”
白明时只轻微喘息着,并没有流露很艰难痛苦的表情,“没事,我坐这儿待会儿,你做你的事。”
胡娇娇砸了咂舌,开始弯腰埋头割婆婆丁。
靠山吃山,山里虽然日子清苦,可只要不碰上自然灾害,也都饿不死。下过雨后,通常山上树底下会长菌菇;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果子,大多也是能吃的。
割了一会儿婆婆丁,胡娇娇便觉得背后的衣衫都湿透了。抬头望望,太阳还高高的。这片小坡也没什么大树遮挡,嘴唇顿觉干渴。胡娇娇后悔出门没想起来戴个草帽。不远处长着两三棵野生桃树,上面稀稀拉拉结着一些半红不青的桃子。可眼下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解渴的?
胡娇娇放下装了大半下婆婆丁的背篓,兴冲冲地朝野桃树那边跑去。
桃树长在并不平坦的小坡上,往下就是一处被雨水常年冲刷出来的大坑。胡娇娇小心地靠近,挑了两个看起来红润个头又大的桃子,摘了下来。这才发觉,自己刚刚应当把背篓背过来的,衣裳口袋小,根本装不小桃子,只好一手抓了两个。
凑近闻了闻,虽是野桃子,但也散发出成熟果实的芳香,应该挺甜的。胡娇娇兴奋地朝不远处的白明时挥了挥手里的桃子,喊道:“明时哥,这里有桃子!”
白明时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了一处大树下,在心无旁骛地挖着什么。
胡娇娇见白明时不理会自己,以为是没听到,于是又好奇地挥了挥手,“明……哎呦!”
白明时这下听见了胡娇娇的声音,忙抬头循声望去,四周都看不到胡娇娇的身影。白明时蹭地一下从地上站起,将手里刚挖出来的何首乌丢到了一边,焦急地四下里搜寻着胡娇娇。“胡娇娇!”
刚刚没看到附近有旁人来啊!怎么一会儿工夫人就不见了?小背篓还在地上,白明时心生懊悔,自己一见到药材,总是被吸引去全部注意,怎么就忘了自己今天是来保护一个小姑娘的!
“明时哥!救我!”
不远处传来胡娇娇带着哭音的求救。白明时焦急地四下里张望,放大了声音喊道:“胡娇娇,你在哪儿?”
“我在下面!桃树下面,我跌坑里了!”
桃树?白明时的目光落到了那三棵桃树上,赶忙向那边跑去。一靠近,果然看见了一个大泥坑,胡娇娇就像在泥地里打了滚的旱鸭子,头脸浑身都是泥,狼狈得不行。
说是坑,倒也不小,已经接近沟了,很大一片地方因为在低洼处,容易聚集雨水。尽管这几天都是高温太阳晒的,但泥坑里凹陷处也是湿漉漉的。
“把手给我!”白明时对胡娇娇伸出了胳膊。
胡娇娇笨拙地从泥坑里爬起来,双脚也深陷其中,一只脚刚□□,鞋子却被泥裹在了里面。
“看见那块石头没有?”
石头?胡娇娇撇着嘴找了找,在白明时的指示下,找到了他所说的。
“踩着它,然后抓着我的手。”
胡娇娇乖乖地踩到石头上,尝试着去抓白明时的胳膊。
“哎呀!”脚上没了鞋,又沾了泥水,变得滑溜溜的。脚底在石头上打滑,不但没站稳,还擦得火辣辣疼。
“流血了。”胡娇娇上一世也好,这一世也罢,几时受过这个罪?重新跌坐回泥潭后,胡娇娇真哭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笨?”趴在上方的白明时又气又急,泥坑里的胡娇娇听到这话也撒气地一拍,“我本来就是笨!就是没用!人家本来就是想当条咸鱼嘛,为什么非要逼我做老板?要管这么多人?现在又到这个鬼地方!”想起上一世父亲过时候,留下公司的那一摊子事,胡娇娇再也忍不住了,大哭起来。“长得好要不是我的错,干嘛一个个都把男人那点坏心思怪到我的头上?”
听到她嘀嘀咕咕说了一大通话,白明时也没大听明白,不过大致情绪了解到了,也不再忍心苛责,只得放缓了语气,对胡娇娇哄道:“没人怪你,也没人要求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乖,听话,虽然很难,但还是得借助那块石头才能够到我的手。一会儿风干了,这些泥就更难冲掉,村里人就都知道胡娇娇掉进泥坑了。”
也不知是白明时冷静又温柔的语气,还是最后一句略带威胁哄诱的话起了作用,胡娇娇终于定了定神,重新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忍着脚底破皮的痛,踩上石头,握住了白明时的手。
“一二三,往上一起使劲!”
胡娇娇感觉到自己握着的手很有力,一把将她拉了上去。趴到草地上,胡娇娇喘着气,“我再也不上山采药了!我不跟刘一舟干了!”
“不可以!你住了刘一舟的房子,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白明时的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一边将胡娇娇的脚掰过来。
“哎呦!”胡娇娇吃痛地叫了一声,“我……还给他就是。”
白明时抬眼,对她道:“没有什么活儿是轻松好干的。”
胡娇娇被白明时的话和认真的态度触动了,红着脸后悔自己失言,于是不做声了。
“疼么?”
“疼。”胡娇娇点了点头,像只受了伤的小猫崽子。“婆婆丁没割完了。”
“割不完下次再割,我来背你。”白明时将小背篓递给胡娇娇让她背上,又将何首乌给放了进去。自己则背起了她。
“哎!别背我,这样会把你白衬衫弄脏了。”胡娇娇抗拒着,白明时却不由分说,已经将她背到了背上。长这么大,除了父亲,还是头一回被别的男人背着,胡娇娇的脸上泛起两团红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