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那得多久?”杨玉乔失声掩面痛哭,“当年守义就是这么被耽误的。”胡守义如果能早一点被送到医院,兴许还能活下来。
“妈……快跑……”胡娇娇呓语了几句,眼睛却还是紧闭着。
杨玉乔忙到胡娇娇旁边,俯下身温柔地应道:“娇娇不怕,妈在这儿呢。”
“明时哥……”胡娇娇紧闭的眼皮动了动。
旁边还有田晓萍和另外一个女知青,杨玉乔的脸上有点尴尬和不安,刘一舟忙道:“杨大妹子,这娇娇的确是烧得厉害,要不……我去跟大队长他们求求情、让小白来给她瞧瞧?”
田晓萍连连点头,“刘大伯,我也跟你去!眼下又去不了县里医院,娇娇这个得打点滴,再不退烧引起肺炎就更严重了。咱们一起去跟村长说说,村长不会眼睁睁看着村里人生病没人治的。”
刘一舟听罢,当即就带着田晓萍三人一起去大队找任永厚和孟大庆了。
来到大队,田晓萍和郭秀秀焦急地站在外头等候着,刘一舟在屋里和大队的人说叨。
郭秀秀怯生生地望了一圈,小声问田晓萍,“晓萍姐,你说队里会怎么处理白明时?”
田晓萍也沉默了,顿了一会儿才道:“我也不知道,但装瘸逃避劳动这个事,的确性质很严重,赵子林他们平时就跟他处不好,这下逮着机会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连田晓萍都这样说了,郭秀秀也难过又同情地朝大队办公室的方向瞅了一眼。
屋里传来刘一舟拍桌子大嗓门的声音,“理解个屁!娃么还年轻,又是城里来的,受不了下乡的苦想点法子偷个懒,又不是害人那种十恶不赦的事。你就算逮个罪犯,也得给人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现在我不跟你聊白明时的,我说的胡娇娇的!是不是眼睁睁看着人家小姑娘丧命吧?孟大庆你对不对得起她死去的爹?”
这句话还是将了孟大庆一军。孟大庆一被人提到这件事,良心上就过意不去起来。只得硬着头皮问任永厚道:“人命关天,要不就让白明时去给胡娇娇看个病,然后再带回来处理?反正都在村子里,他也逃不了。”
任永厚想了想上回胡娇娇送给他的那俩沉甸甸的何首乌,终于应承了下来。
刘一舟扭动着胖胖的身子,飞快地跟着孟大庆去了小黑屋。所谓小黑屋,其实也不过是大队平房中的一小间,平时专门用来给村里年轻人学习思想的,里面很简陋,有一块小黑板,还有几张桌子、凳子和几本书。
门打开的时候,白明时正枕着手臂躺在桌子上,仰望着房顶。
孟大庆气得直跺脚,对刘一舟道:“你看看这个后生!哪里有半点要反省悔改的样子?脚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我呀要不是看你老刘的面子上,才不会现在允许他跟你出去。”说着又对白明时训斥道:“下来!那桌子不是你睡觉的地方!”
白明时慢悠悠地从桌子上起身,面无表情地对着来的两个人,似乎对刘一舟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自从他下乡插队来到铜钱乡后,唯一算得上朋友的就是刘一舟了。还有那个小丫头,她算吗?在她心里,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当朋友。
刘一舟恨铁不成钢,走过去狠狠数落白明时,“你呀你,叫我说什么好?”
“不知道说什么就别说了,我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你们眼里的坏分子。”
孟大庆站在门口,很是赞同地点点头,“你看他自己都承认了,怎么能干装瘸这种事呢?亏得我们以前都还同情他,真是骗取同志们的信任!”
刘一舟眼一瞪,“你的事回头再说,小胡她生病了,高烧不退,村口路被堵了,出不了村,你看你有没有什么法……”
没等刘一舟说完,白明时便一咕噜从桌子上翻下来,“快带我去!”
刘一舟一愣,也赶忙跟上,望着白明时跑得飞快的腿脚,气得孟大庆捶胸顿足,“真是全村的咋就叫这么个坏精骗得团团转?就没见过跑得这么快的瘸子!叫他起来不起来,一听到大姑娘的名字就来劲!我非跟组织上汇报不可!”
白明时跑在前头,田晓萍和郭秀秀在后面追,刘一舟一个胖子赶得气喘吁吁,“你们慢点!”可白明时哪里听得进去他的喊声。刘一舟却在心里叹息:本来知道这事的人还不多,这下从村里跑过,全村都得知道了,还洗脱得了么?
“在……安排住在刘一舟家了。”追上了白明时的田晓萍差点气喘不上来。
白明时二话不说就跑进了院子。
屋里杨玉乔正在照顾胡娇娇,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一看就哭过又熬夜了。看到白明时,杨玉乔像是看到了救星,也顾不得平时那些顾忌了,忙站起来对他道:“娇娇自从那天淋过雨,就一直发烧,说着胡话,你快给看看。”
白明时坐过去,轻轻在胡娇娇耳边呼唤道:“娇娇。”
那张莹润雪白的小脸,烧得通红,头发上也都是汗,白明时莫名心一揪,像被一只手狠狠拽了一下似的疼起来。
“我是明时哥。”
“明时……哥。”胡娇娇气若游丝地冒出一句呓语。
田晓萍和郭秀秀站在门口,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白明时平日里清高自傲,跟谁都说不上两句话,眼前这个温柔说话的青年,她们是头一回见。
这时刘一舟终于满头大汗赶了过来,“我说……哎呦跑死我了,退烧的西药给她吃了两片后就没有了,中药全被水泡了。只能给她喝点姜汤,刚吃西药那会儿烧退了点昨天后半夜又烧起来了。要买西药,只能等村口路通了。张山根他们说今天晚上能挖完。”
“挖完人也完了,来不及。”白明时从床边站起,没顾上杨玉乔的急切和刘一舟的惊愕,直接对田晓萍和郭秀秀道:“你们先出去吧,我给人看病不喜欢别人看着。”
田晓萍和郭秀秀面面相觑,虽然这话听着不中听,她们也是来帮忙的,可白明时就是这么个人,便也什么都没说出去了。
“刘一舟,你的刮痧板还在么?”
刘一舟忙不迭点头,“有的有的!我给你拿!”
接着,白明时深吸了一口气,对杨玉乔道:“杨姨,请相信我接下来不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治好娇娇,没有私心。”
“哦。”杨玉乔疑惑中带着糊涂地点了点头。
待刘一舟拿来了刮痧板,白明时走过去,轻轻将胡娇娇翻了个身,被朝上趴着,就要去将她的上衣向上掀起。杨玉乔急了,忙警惕地伸手拦住,“哎!你这是干什么?”
刘一舟一把拉住杨玉乔,郑重其事地对她道:“大夫救人时眼里只有病人,没有男女之分。城里大医院妇产科的很多优秀大夫都是男的呢!我们走吧,别耽误人孩子治疗。”
杨玉乔此时心乱如麻,一时不知该如何做。
白明时道:“刘一舟你出去吧,杨姨可以留在这儿,但在我刮痧的过程中不要干涉打扰我。”
刘一舟忙指指他道:“对对对,他们白家的推拿和刮痧都是一绝,杨大妹子你就信他吧!他要是敢有坏心,我第一个把他头揪下来!”
第28章 削个梨,苦糖水
胡娇娇醒来时, 觉得自己浑身又酸又疼,尤其是后背, 火辣辣的, 整个人却轻松不少。太阳清亮得耀眼, 像被刚洗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