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答得轻描淡写,而后听见他似笑非笑的声音,“说真的,陈迹老这么缠着你,很烦吧,我真的可以帮你。”
“不用了,我也是真的可以自己处理。”
上次在ktv的那晚,他也曾这么说过,虽然每次听起来都是随意的口气,但是莫名的,颜晞知道他是认真的。
许慕迟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做事全凭心情喜好,谁知道不高兴的时候会做出什么来。
正想着,忽然听到他问:“你怕我?”
她无意识地咬了咬下唇,对上他的眼睛,诚实地说:“说不怕,是骗人的。”
闻言,许慕迟叹了口气,好像很无奈的样子:“我对你不好吗?怕什么。”
大雨吞没了这句亲昵的尾音,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表情什么语气去回答,视线慢慢向上,落到他额头的碎发,于是装作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你的头发,还不染回来啊?”
“懒得去。”
“那当时干嘛要染颜色?”她回忆了一下,“书店那天,还是黑色的。”
他后背靠回沙发,懒懒道,“跟我爸吵架了,刚好第二天新生报道,就想找个办法气他。”
这个意料之外的幼稚答案让颜晞忍不住笑了:“那你目的达到了,怎么还不染回来,就这么天天被老师骂啊。”
看见她笑,许慕迟的眼神突然有了点温度,就这么专注地,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直到她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才慢吞吞地说:“等你啊。你说让我染回来,我现在就可以去。”
她愣了愣,下意识回:“也不用现在去。”
现在外面还下着雨。
他便笑了:“行,那你说什么时候,我听你的。”
颜晞看着他,心想怪不得学校里那么多女生整天为他要死要活的。
这个人可怕就可怕在,你明明知道他说的话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却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仿佛已经跟他在这个病房里呆了整整一个世纪,他话音落下的时候,窗外的雨势终于减弱,露出了原本漆黑寂静的夜的轮廓。
潮湿的,冰凉的,铺天盖地的,像层层叠叠的海水,无声地奔涌。
她抬起头,有些出神地望向窗外。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朵突然捕捉到那个熟悉的声音——
“颜晞,其实你可以试着依赖我。”
他突兀地开口,没有一点点预兆,口吻却依然从容,“我想了想,发现自己真的挺乐意。”
可能是这样温柔宁静的夜晚太难得,他出现的时机也恰好。
颜晞站在原地,保持着刚刚抬头看窗外的动作,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就好像,只要她给出一点点微弱信号,茫茫夜色转瞬就会将她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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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晞在医院里老老实实呆了三天,做了复查ct,结果一切正常,医生便很爽快地给她签了出院单。
她走之前,特意去了趟一楼的护士办公室,想跟那个很照顾自己的护士姐姐道谢,但可能是周末的医院太过忙碌,她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都没找到人,于是只好离开。
走出医院门诊部大楼,她站在明媚热烈的大太阳底下,深呼一口气,终于远离了鼻腔里那股刺鼻难闻的消毒药水的味道。
她坐公交车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银行卡,然后直奔小区附近的一家24小时atm机。
非常忐忑地把卡插进去,屏幕很快就跳转到余额界面,颜晞看见这个数字,无意识地叹了口气。
再加上存钱罐里的零用钱,勉强可以凑齐还给许慕迟。
只是还完之后,可能自己就要喝西北风了。
她取出银行卡放回棉衣口袋里,一边往外走一边拿出手机给黄毛打电话,说自己期末考结束了,随时可以上班。
对方一听就笑了,说其他高中生的期末考也结束了,马上就要进入店里生意最火爆的时候了,又在电脑上敲敲打打,给她重新排了班。
挂了电话,她心里勉强有了点着落,刚想找许慕迟还钱,指尖落在手机按键上,才忽然意识到,他们还没有交换过联系方式。
明明已经见过那么多次或长或短的面,说过那么多似是而非的话。
在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找韩露打听打听,下一秒,像是心有灵犀般,对方给她打来了电话。
几乎是立刻接起来,听筒对面的环境很嘈杂,应该是在学校里,一副普天同庆的语气:“考完了考完了!现在我们可以尽情放纵,想干嘛就干嘛了!”
她忍不住笑:“你想干嘛呀?”
“我现在最想跑到老师办公室,把出试卷的人暴打一顿,什么鬼题,我刚刚在考场上离崩溃自杀就差那么一点点。”
韩露叽叽喳喳说到这里,似乎才察觉到奇怪,“哎你人呢,怎么这几天都没看见你啊?”
颜晞沉默片刻,便如实道:“我前几天晚上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期末考请假了没去考。”
手机里传来了长长的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韩露愤怒的声音:“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啊?”
自知理亏,她只好放轻了声音讨好着说:“还好,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当时有点头晕需要静养。我这不是怕跟你说了,你考试分心嘛。”
对方好半天才哼了一声:“算了,不跟你一般计较,不过我跟你说,可不能再有下次了,不然我真的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