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思虑下,“小姐现在月份落下艰难,即便落了怕是会危及性命。”
高乘黄更急了,“那可有什么万全之策?”
郎中摇摇头,“老朽无能,现在还没有什么稳妥的法子。但心病还须心药医,解开小姐的心结,再配合温补的药,也许会有效果。”
郎中离开,夜里高乘黄给静姝盖了被子,自己躺到外面,“阿鸾,阿娘知道你没睡。”
她看着静姝纤瘦的身影,黑夜让她多年的愧疚全部涌了出来,“这么多天你还没和阿娘说过一句话,你心里是不是一直在责怪阿娘。”
“怪我当初生了你不尽心照顾,怪我让你在外面吃了这多苦才把你找回来。”
高乘黄说着声音变得哽咽。
“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告诉我这个真相。”静姝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没有怨气,亦是没有悲伤和谅解。
“那些痛苦的日子我已经慢慢忘了。沈镜对我很好,孩子生下来以后他也会照顾好,我们过得会很快乐。你或许会说我是白眼狼,不顾父亲死的仇恨心甘情愿给沈镜生孩子,但是我喜欢他,就像你当初喜欢父亲一样喜欢,他也喜欢我,我原以为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高乘黄现在听到沈镜已经没有那么抗拒愁怨,她道“阿鸾,你才多大,你未来会是南宛的女君,等你到我这个位子你就知道,那些事不过是过眼云烟,永远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去做。”
“如果现在让你选,父亲和南宛女君你会选哪一个。”静姝问她。
高乘黄稍顿,随后的声音坚决,没有半分动摇,“你父亲忠于大顺,护土安民,我也有我要做的事,南宛的子民不能不顾,我是女君,既然处在这个位子,必要担起一份责任。”
“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女君,即便像现在这样,无夫无子,终老一生。”
黑暗中,静姝的眼睛微动了下,又听她道“我像你这么大年纪偷跑到长安,结识你父亲。他死后没多久,我就被你祖母抓了回去。那时被关在殿里我也是不吃不喝,一心想死,年少无知总以为情爱大过于天,如今再看不过是浮云而已。”
“适时就该散了。”
“阿鸾,阿娘不会强迫你现在就学习女君要做的事,但至少你要照顾好自己和腹中的孩子,没什么比照顾好自己更重要。”
“您…想父亲吗?”静姝迟疑下开口。
高乘黄含笑,“阿娘老了,这么多年过去,已经记不太清你父亲的模样,只是梦里都会有一个人温柔地抱着我,叫我绯绯。想想也可笑,我与你父亲成婚半载,他却到死都不知道我的真实名字。”
“阿鸾,沈镜再好,但时间可以吹散一切,用不了多久,你再提起他就会轻松一笑,觉得没有什么,毕竟都过去了。”
那夜之后,静姝慢慢好了起来,开始正常吃饭睡觉,甚至有时候会主动和高乘黄说几句话,即便始终没叫出这声阿娘,但高乘黄都很喜悦。
静姝走了以后,沈镜就回了宁国公府,刘氏在府里等他许久没了耐性早就离开。空荡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人。
沈镜对外声称静姝在庄子里养病,这也就打消了众人的猜测和疑虑。
“二爷,查到了,离开长安城的马车去了梧州。”容启进来通禀。
梧州也就是李珏在的地方。
“二爷,要不要属下带人去追,很快就能把表小姐带回来。”容启又道。
这些日子二爷嘴上不说,面上也没显露,依旧和往常一样做着该做的事。但他跟了二爷这么多年,清楚地感受到二爷现在心情并不好,甚至还有几分怒气。
表小姐在二爷这一直都是不能触碰的禁区,如今李珏敢带着表小姐私自离开,恐已经触了二爷的怒火。
“可看清了马车里有几人。”沈镜问。
他负手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雪。
“三人,李珏,一个妇人,还有一个戴着兜帽,看不清相貌的女子,属下料想应该是表小姐。”容启回道。
“不,”沈镜重新靠坐回太师椅上,“李珏不会让你看的这么清楚,不必浪费时间去梧州。调所有人,走去南宛的官道,看到可疑的马车,立即向我通禀。”
郎中刚诊了脉出去,“夫人,小姐最近心脉舒络,是病情好转的迹象,届时我再开几副安胎方子,状况会好上许多。”
高乘黄听了,心终于落了下来。
将要出了大顺边界,夜里一行人去了驿站,高乘黄有事出去,静姝一个人待在屋子里。
她最近活泼不少,也有心思看书习字,在纸上落笔,却是沈镜二字。有多久没见他了,静姝看着这二字一时间还有些陌生。
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静姝以为是送茶水的小厮开口让他进来。
脚步声渐近,等了一会儿听不到人声,静姝才抬起头,看到来人,她坐在案后身体僵硬,一动不动,眼睛呆呆地看着他发愣。
有多久没见他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或者是更久,最初马车里的日子过得浑浑噩噩,让她感到迷茫害怕,近些日子才开始从里面走出来,就又见到了他。
面前这个面孔冷硬的男人让她感到陌生,他绕到案后,轻轻抱住静姝,双臂的力气越来越重,他吻着她的唇,周身的气息沉闷霸道。
静姝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眼下的皱纹加深,鬓角甚至生出了一缕白丝,不过才几月不见,他看着又老了许多。
他的吻从最初的霸道慢慢变得小心翼翼,仿佛她是对他极为重要的宝贝。沈镜声音轻淡微哑,贴着她的耳边,“你…是不是在怪我。”
抱着她的双臂收紧,静姝的沉默让沈镜抛掉以往斯文优雅的外衣,不再隐忍,他强势的索取让静姝感到害怕。
不知不觉中泪水全部砸了下来,眼尾的红让人怜惜,委屈可怜的模样好像一只受到风雨摧残的娇花。
她哭得抽咽,“沈叔叔,您不要这样,我害怕…”
“静姝,别闹了,跟我回去。”沈镜吻她脸上的泪,温热的手掌轻轻拍在她的背上,温声哄着她,就好像她是一个闹脾气离家出走的孩子。
“沈叔叔,我不想再回去了。”静姝小声开口,底气有些不足,她害怕沈镜,从未这么干脆果断地拒绝过他。
“两个多月了,静姝,他们照顾不好你,这两月余你自己看看瘦了多少。”沈镜抱着怀里摸不到肉的身体,亲着她的额头。
静姝没想过沈镜如果找到她会是怎样的心绪,大概震怒要多,她偷着跑出来,还给他下了药。她了解沈镜,他对摆布自己的人不会宽容隐忍。
他这样熟稔的动作让静姝恍惚,似乎两人的关系并没怎么变。静姝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纵使她现在心绪好了不少,可和沈镜始终有一个结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