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谢令存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松了一口气,正要起身告辞,却听见下人来报说是成国公世子带着补品来看望,二人相视一眼,谢令存笑道:“看来魏世子倒是同孤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这么说着,屁股稳稳地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
笑话,他昨日晚间才同父皇说了谢玄稷和魏亦清相交甚密不得不防,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白白离开,给他们相处的机会呢?
他自然是得留下来,好打探打探他们二人的关系怎么样了!
魏亦清走了进来,把手中的百年人参交给老管家,一转眼就看见谢令从,顿时一愣,而后连忙行礼。
谢令存挥挥手,笑眯眯地看着他,说不必多礼。
因为谢令存在那盯着,魏亦清和谢玄稷也都是聪明人,当即也就是客套了一番,魏亦清表达了对谢玄稷的感激之情云云,情真意切却又丝毫不显突兀的交流半晌之后,才有些依依不舍的告别。
等到人离开之后,谢令存拍了拍衣袍,也是道:“时间不早,孤也该走了。”谢玄稷自然是毕恭毕敬的去送他。
谢令存虽说落后几步,但出了王府大门,竟瞧见魏亦清还在那站着,一脸窘迫。他眸中精光一闪,上前一步道:“潋之这是在做什么呢?”
魏亦清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来事的马车不知怎滴,竟是突然就坏了,下人正在想法子修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
谢令存抬头看了眼明媚灼人的阳光,温和建议道:“外头日头晒,潋之不妨同孤一辆马车,正巧也顺路。”
魏亦清本就有些话要同他说,闻言心下自是高兴,只是面上还要纠结片刻:“这……怕是与礼不合。”
谢令存了然替他解围:“无妨,现在是宫外,没那么多规矩!”
魏亦清笑:“既如此,那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人相继上了马车,伴随着轻轻地摇晃,一路向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魏亦清眸色沉静,率先开口:“——昨日的那雄黄酒,还是要多谢太子殿下了。”
……
夜间的京城在经历了昨日喧闹之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魏亦清自从回到国公府就有些心不在焉,用晚膳时更是错了礼仪,惹得母亲一顿皱眉,难得的被责骂了一番。他愧疚地道了声歉,却依旧是一副满腹心事的模样。成国公抬头看了他一眼,表情淡淡,没说什么。只是在用完膳之后,他沉声吩咐了一句:
“亦清,用过晚膳后到我书房来一趟!”
魏亦清回过神,连忙站起身子,行了一礼:“是!”
语罢,他又味同嚼蜡地吃了两口饭,向在座的长辈拱了拱手,转身去了书房,惹得国公夫人满目担忧。
夜幕黑沉,书房内,已然灯火通明。
成国公坐在最中央的桌子旁,听到开门的动静,头也没抬,淡淡的说了一句:“来了?”
“父亲!”魏亦清弯腰行礼。
成国公抬了抬眼皮子,往旁边的椅子示意一下,淡淡道:“坐吧。”
“是。”魏亦清应声坐了下去,双手放于膝上,腰背挺直,聚精会神地听他讲话。
成国公随意翻了两页书,才随意道:“今日你去看了魏北王世子?”
魏亦清:“是。”
“他的伤可还好?”成国公又问道。
“本就无甚大碍,再加上皇上也派遣御医过去瞧了,不会有什么影响。”他顿了顿,又道:“儿子去库房取了一支百年人参,作为补品给他送了过去。”
“做得不错,”成国公翻动书页:“毕竟人家是因为你受的伤,再怎么说表面功夫也要做好,免得别人说咱们成国公府没教养,不知感恩。”
魏亦清低头:“儿子省得。”
成国公点了点头,对这个儿子很是放心。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书,好半天,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才问道:“对了,我听说,你今日在魏北王府,见着了太子?”
魏亦清身子一僵,心想这才是今日的重头戏,他张张嘴,解释道:“太子殿下奉陛下的命来给世子赏赐,儿子去得不巧,正好碰上了殿下。”
“都说了什么?”成国公也没生气,又问。
魏亦清沉默片刻,就将马车里他们的谈话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昨日的宴会上那雄黄酒的特殊他是不知情的,之所以选择那种酒,也是因为前些日子偶遇太子,他偶然间提了一嘴说是望江楼最近新出了一种雄黄酒,味道甚是不错,比之前些年一成不变的雄黄酒似乎创新了许多,喝了一回便叫人念念不忘。又说他的宴会正巧设在端午,要是不喝雄黄酒似乎有些说不过去,魏亦清心想也是那个理,回去后就让人去买了一坛酒回来,发现味道比往年的确是不错后,就把它定为了宴席上要用到的酒。
魏亦清一开始没把此事放在心上,直到知道那酒中含有解银环蛇毒的解药他才猛地意识到不对。回来之后又派人去买了一坛酒,结果既在预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那酒中,果然没有解银环蛇毒的那味药材。
所以,所谓的恰好,只不过是太子精心设计的必然罢了。
他垂下眼睑,道:“殿下话中的意思,就是陛下如今顾忌魏家,再加上前些日子郑家的事,怕是不会轻易接受咱们。”毕竟皇帝也是有脾气的,想当初皇帝百般示好魏家依然是无动于衷,现在说要进入朝堂就要进入朝堂,那皇帝的脸还要不要了?
成国公动作顿了顿,听他继续道:“殿下还说,有了宣国公府的前车之鉴,陛下不会再轻易任用任何一个大世家。”
成国公轻笑一声:“那他怎么说?”
魏亦清想起马车上那位年轻的太子同他说的话,眨了眨眼:“太子的意思是,与其效忠陛下,倒不如,效忠他。”
成国公的动作瞬间僵在半空中,一动不动。魏亦清有些忐忑的看着他,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
太子的话当然没有这么直接,甚至就算单独拉出来,也不会被人误会。
但魏亦清即使不是多么聪明,但也不傻,面对那种暗示,自然能够明白。
成国公良久沉默不语,魏亦清的脑袋上隐隐浸出了一层薄汗,目光忐忑的看着成国公,却恰好成国公猛地抬头,对上他那锋利如剑的眸子。
只听他一字一顿道:“这么说,你是决心要掺和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