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往的贵人们知道顾颜的意思,很快便把素心挤到一旁去。
各个围着顾颜,众星捧月一般。
“世子夫人和世子爷真是恩爱,成亲没多久便有了。”
“世子夫人的皮肤怎么如此水灵?真叫人羡慕,我这皮肤就算擦了面膏,还是这么干燥。”
“听闻世子爷很宠世子夫人,世子夫人真是好福气啊。”
众人的追捧让顾颜颇为畅快,连日来的悒怏一扫而空。她让素心进门,虽则给自己添了堵,却在外头博了个美名,如今人人都说她这个世子夫人识大体、懂礼数。而她嫁过来没多久就有了,宋朝夕这个婆婆至今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谁过得更好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些追捧让顾颜很受用。
“您过奖了,给世子爷抬姨娘是我这个正妻分内之事,再说世子爷疼我,我又有了孩子,难免伺候不周……”顾颜欲说还休,模样娇俏,几个夫人一看便知道她和世子爷关系好,都感叹顾颜嫁得好,区区庶女竟然能嫁入国公府,不得不说,人家这命可不是一般的好。
“世子夫人命可真好,嫁进国公府你什么都不用愁了。”
“照我说,京城就没有比世子夫人嫁的好的。”
“世子夫人貌美又好命,真让人羡慕。”
忽而,有位夫人想起来,这么说根本不严谨,据她所知,有个人就比顾颜嫁得好。毕竟顾颜嫁过去是做儿媳的,世子虽说是国公爷独子,却没有功名,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混到,即便世子将来入朝为官,可如今是太平盛世,官职不缺,他若想往上爬就得中规中矩熬资历。纵然国公爷能拉他一把,却也要熬个十多年,所得的官职才勉强够看。若想爬到权利的顶峰,进入内阁,少不了要二三十年,届时容恒和顾颜都已经半老,说不好听的,能不能活到那个岁数还不一定,就算能活到,男人四五十岁不算个事,女人却往往衰老没了当初的娇嫩,那时候府中妾室成群,顾颜这个正妻虽则享受府中荣耀,却到底已经过了花信之年。
更何况,容恒能不能爬上去还是未知的。
可有一个人,她不用熬便坐享其成,一嫁进国公府便有了至高无上的地位。若说专房之宠,听说她夫君至今连个通房都没有,外头盛传,专宠这位小娇妻,天天被这娇妻勾得没心思抬姨娘收通房。真说起来,这位才是真正的好命吧?
这位夫人想到这,忽然听到车夫响亮的喊停声,说话间,一位女子从国公府的豪华马车上掀帘出来,这一瞬,众人皆是一怔。有两个贵人盯着宋朝夕看了许久。
第67章
顾颜看到宋朝夕也是一愣,嘉庆侯府是她名义上的娘家,她虽然来得不情愿,可嘉庆侯府这些她没见过面的亲眷的吹捧,让她十分受用。到了外头顾颜才知道,国公府是她的底气和靠山,无论她到哪,只要说出国公府的名号,众人便会用艳羡的目光看向她,毕竟有容璟这样权倾朝野的公公,就等于夫君的仕途和荣华都不用愁了。这是世人终其一生难以达到的,顾颜却这么好命,大家当然从心底羡慕她。
顾颜自己也当真了,她的公公厉害,国公府圣宠不衰,虽则这跟她没什么关系,可她依旧很受用,也得意于自己的身份,之前和容恒闹的不快,此刻都淡了下来,她虽则没有得到容恒的独宠,可她得到了别的东西。但她没想到宋朝夕会来,宋朝夕是国公夫人,马车奢华,奴仆环绕,阵仗隆重,排场比她这个世子夫人大多了,平时在国公府倒不觉得,一出门才发现差距。
之前顾颜还为别人的吹捧沾沾自喜,此刻却有些笑不出来了。
宋朝夕容貌昳丽,媚而不俗,完全撑得起国公夫人的名号。京城贵人们都听说她嫁给容璟冲喜的事,也曾议论过这场婚事。战无不胜的玉面战神,虽则昏迷成植物人,却还是京中女眷们仰望崇拜的存在。宋朝夕此前在京城毫无美名,大家当然对她持有怀疑,只当她是为了利益才走了这一步棋,现在一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盛装的乔氏走出来,与有荣焉地笑道:“国公夫人。”
宋朝夕打完招呼,冲在场的女眷笑了笑,女眷们以为她会高高在上很难相处,没想到她会主动打招呼,一时放下心防。原先围在顾颜身侧的人,瞬间挪动到了宋朝夕左右。
顾颜脸色很不好,却不得不毕恭毕敬地上前行礼:“给母亲请安。”
宋朝夕似笑非笑,“世子夫人不必多礼。”
顾颜柔声说:“我来伺候母亲。”
宋朝夕挑眉,“这里不是国公府,世子夫人难得出门一次,随意便好,不用理会我。”
一旁的夫人笑道:“国公夫人果真心善。”
“是的,对儿媳温和有加,是少有的好婆婆了。”
“国公夫人不光命好,心地也好,您跟儿媳站在一起,比儿媳看着还年轻呢,哪里看得出是做婆婆的人?要我说是姐妹还差不多。”
要知道这几位夫人不久前还顺着顾颜的口风,夸顾颜是孝顺的儿媳,又说做人儿媳不容易,若遇到那种不省心的婆婆,定然备受苛待。大家虽然明说,话里话外却觉得宋朝夕苛刻,可转眼的功夫,这些墙头草却夸起宋朝夕来了。
顾颜被人忽视的彻底,只能默默坐在角落里喝茶。
嘉庆侯府的梅林规模不小,整个后院以阵法的形式栽种梅林,使得玄学与梅花相辅相成。据乔氏说,这阵法是经过大师指点的,从前嘉庆侯府人丁不兴旺,乔氏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便找了大师来相看,经由大师的指点,乔氏很快怀上了孩子,乔氏因此很信道法,这些年来,梅林虽然一直在扩大,却一直严格按照大师给的图纸来。
一般人家虽有梅林,却没有这么大的规模的,更别提是与玄学挂钩了,是以,众位夫人都觉得新鲜,沿着阵法往里走。玄学的阵法看着简单,进去后却很容易迷路,宋朝夕原本是和几位夫人一起进去的,左绕右绕,等回头一看,身后却一个人都没有了。
她不太了解阵法,完全凭着日头的方位往前走,很快便走到梅林尽头,正要去茶室喝茶,却听到一侧传来闷闷的痛哼。
宋朝夕顺着声音走过去,远远便看到一个穿藕荷色刺绣短袄的女子躺在地上,她面色苍白,额头冒汗,嘴唇失色,看起来极为痛苦,宋朝夕连忙走过去,靠近时她闻到对方身上浓郁的血腥味,不由撩开对方的披风,却见女子大腿间有出了暗红色的血,血湿透衣裳,流血不止。
女子也十分痛苦,捂着肚子呻吟。
宋朝夕把手搭在对方的脉象上,眉头越蹙越紧。
梁氏见她会把脉,神色却不大好,不由慌了神,紧紧抓住宋朝夕的手臂,紧张道:
“国公夫人,可是我的孩子出了什么问题?”
说话间,一个年纪较大的妇人跑过来,满脸急色,看到宋朝夕时有片刻的愣怔,见宋朝夕一直在把脉,才急道:“芊芊,你没事吧?国公夫人,我儿媳如何了?”
梁氏摇了摇头,宋朝夕仔细观察了她的情况,过了会才沉吟道:“脉滑,苔薄,身子虚弱,你平日里经常小腹腰骶坠胀酸痛吧?”
梁氏缓缓点头。
宋朝夕又说:“你曾滑胎数次,胎陨难留,按理说你这一胎应该把身子调理好再要孩子的,身子不好便如同地基不稳,纵然胎儿看着健康,却留有很大的隐患。”
梁氏眼泪都出来了,这已经是她怀的第四个孩子了,前几个孩子每每到了第四个月便保不住。大夫也嘱咐她好生休养,她每时每刻都在吃药,夫君与她青梅竹马,对她很好,从未抱怨过她不能怀胎,婆婆也未曾给夫君抬姨娘来膈应她。可婆家越是对她好她便越想替婆家延续香火。她身子调理不好,按理说是不该怀胎的,可她又着急想要孩子,无意中得了这个孩子后,便想冒险把孩子留下,谁知方才腹痛难忍,胎儿还是出问题了。
梁氏见宋朝夕神色淡然,不见丝毫慌乱,说话徐缓却坚定,莫名对她十分信任,便抓住宋朝夕的手,低声哀求:“国公夫人一定要救我,我想留下这个孩子,为夫君开枝散叶,余生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夫人的恩情。”
梁氏血流不止,模样虚弱,婆婆钱氏也急了,“都这时候了先别想孩子的事,把命保住才是真的,我早说过实在不行就不要生了,找个通房把孩子过继到你名下,省得你冒这个险,你偏不听我的。”
梁氏的母亲和钱氏是闺中密友,二人相识多年,钱氏是看着梁氏长大的。梁氏做了她儿媳后,她也希望梁氏能为儿子开枝散叶,但怀了几次都没留住。太医背地里偷偷告诉过钱氏,梁氏很难有孩子,钱氏也有点遗憾,但孩子这种事没有便没有吧,收个通房便是,届时梁氏若是看通房不顺眼,便把通房打发了就行。
可梁氏还是想自己生,若梁氏真有个三长两短,钱氏根本没法向友人交代。
再者毕竟多年的感情了,她哪能眼睁睁看着梁氏就这样去了?
虽则梁氏病急乱投医,把希望放在宋朝夕身上,钱氏却不敢掉以轻心,她从未听说过国公夫人会医术。纵然宋朝夕会一点,可她年纪轻轻,哪里比得上宫中的太医有经验?梁氏满身是血,当务之急还是去找太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