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夕抿了口茶,眼皮低垂,冬儿又问:“夫人为什么不叫陈管事打听,而要叫郑妈妈呢?”
宋朝夕倒不是不信任陈金忠,只是陈金忠打听的事多是站在男人的视角,把男人关注的地方都告诉她,而宋朝夕更需要的是女子的视角,所以她才叫郑妈妈帮忙留意。比如今日郑妈妈说女子带幂篱去找薛神医,如果是陈金忠打探绝不会说的这么细,这些细节也不是完全没用。
今日宋朝夕要去前院给老太太请安,临近年关,府中各院都做了清扫,无论到哪都能看到一派忙碌。老太太的院子里新换了几个摆设,多宝阁上的花瓶也换了颜色,宋朝夕进去时,素心和顾颜都已经到了,见了她,齐齐行礼。
宋朝夕挥手,“不必多礼。”
素心站在那,柔柔地低头,面色红润,看着昨夜过得不错。倒是顾颜脸色有些苍白,没多大表情,看着不如以前有生气了。
今日是容恒的生日,容恒也站在屋里,见到她进来,他愣怔片刻,便很快行礼:“母亲。”
素心和顾颜也齐齐给宋朝夕行礼。看这一家三口齐齐整整的,多好的一家人啊。
溪月替她摘下披风,宋朝夕冲溪月笑笑,惹得溪月脸颊一红。
“老夫人,世子爷的眼光极好的,看姜姨娘和世子夫人都是极好的长相,别说是世子夫人,就是我这女子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惜呢。谁见了都要夸世子爷好福气。”
容恒眉头紧锁,莫名觉得她的话刺耳,他不喜欢她这样说,哪怕是夸奖的话。素心和顾颜的容貌又不及她,她夸别人的容貌根本没有说服力,再说他享齐人之福又如何?她们都不是他想要的。听说父亲带她去泡了温泉,父亲那么忙的人竟然抽出时间来陪她,仅仅是为了泡温泉,父亲应该很喜欢她吧?也难怪父亲那样的人会动心,她这样的,谁会不喜欢呢?
容恒脸色不好,“母亲若羡慕,也可以给父亲抬一个。”
他话说完才意识到这话不妥,他一个做儿子的如何能插手父亲房中的事?又怎能用这种语气对母亲说话?这违反了笑道,不是君子该做的事该说的话,可他却冲动地说了出来。
老夫人淡淡地看他一眼,容恒慌忙低下头,联袂道:“是儿子僭越了,给母亲赔不是。”
宋朝夕总觉得这人莫名其妙,虽然她不喜欢容恒这种脑子拎不清的人,可这段时间容恒正常许多,忽然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是真想让她给容璟抬个姨娘,还是纯粹不喜欢她说他房中的事?宋朝夕垂着眼帘并未说话,她不说,老夫人也不催促,屋中瞬间安静了下来,直到过了会,宋朝夕不咸不淡道:“明日就是世子的生辰,长了一岁说话要更谨慎才对,我虽则只是你的继母,可世子爷说话若是不中听,我还是要说的。”
老夫人笑了笑:“你该说就说,该骂就骂,他本就是晚辈,你就是不高兴骂几句又如何?男人皮糙肉厚,没那么娇气。”
顾颜却莫名蹙了眉头,她下意识看向容恒,总觉得容恒怪怪的,方才容恒那番话是纯粹不喜欢被宋朝夕管,还是因为别的?她怎么觉得,与其说是生气,倒像是赌气,一定是她多虑了,如果说从前在永春侯府她还怀疑的话,那如今宋朝夕是他母亲,他是万万不能生出这种心思的,否则别说是她,就是容璟也不能饶他,容璟护短,若是让他生出疑心来,容恒这个儿子要如何自处?没有容璟的庇佑,他还怎么在官场立足?
几人齐齐走出老夫人的院子,宋朝夕走在前头,容恒离她不远,俩人走到前头是,容恒看向她忽而道:
“我不是故意说那番话的。”
宋朝夕微怔,眉头轻蹙,这事不是过去了么?容恒怎么还提?“想必世子爷也知道,自己不适合讲那一席话,我和你父亲的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儿子插手。”
容恒面色微沉,在她心里,他始终是晚辈是儿子,可她明明比他还小,怎么就能如此坦然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可最初明明就是她先挑起话题的。
“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你何必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宋朝夕语气不好:“你还怪我用这种语气?当初要不是你和宋朝颜合伙阴我,我会这样?世子爷怎么不扪心自问,看看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看看你配不配的上我的好语气!”
容恒苦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那么做,跳出来看曾经的自己,就好像魔怔一样,愿意为宋朝颜做任何事,她骂的没什么错,他本来就是那样的人。
顾颜和素心跟了上来,宋朝夕见状,甩着披风走了。
次日便是容恒的生辰了,宋朝夕难得起了个早,便替容璟更衣,仔细地替他系好佩绶。
“今日世子爷生辰,爷你准备贺礼了吗?”
容恒淡淡地瞥她一眼,“你准备了什么?你是长辈,没必要……”
“我才没钱买贺礼给他呢,”宋朝夕哼了哼,“我是他继母,买太好我没钱,买太差人家会埋怨,再说我跟他年纪相仿,送东西总不太合适,平白惹人非议。说不定我要送了他反而受宠若惊,人经常处于惊讶的状态对身子骨不好,为了世子爷的身体着想,我决定什么都不送了。国公爷不会觉得我小气吧?”
容璟闪过不易察觉的笑意,“偶尔小气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宋朝夕微怔,抬头间他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走了。
容恒的生辰就只自家人在一起小聚,原本没打算廖氏会来,府中只打算自己热闹一番,如今廖氏来了,于情于理都该隆重一些。宋朝夕到时,廖氏已经来了,她今日穿一件灰蓝色的窄袖皮袄子,看到宋朝夕时很不情愿地打招呼:“国公夫人。”
宋朝夕笑了笑,“侯夫人。”
除了廖氏,席间并没有外人,酒席很快便开始了。容恒又不是小孩了,这等生辰自然也不喜铺张,基本上就算是家里人在一起吃顿饭,只是隆重些而已。等酒席吃得差不多了,丫鬟们端了茶具上来,廖氏喝了几口茶,才忽而道:“这几年毅勇侯府时运一直不好,我儿子运气也很差,我便请了云真道长来家里做做风水,帮毅勇侯府算了一卦,道长算得特别准,很快便指出毅勇侯府的问题所在。我按照道长所说,变动了家里摆设的位置,重新调整风水,你别说,现在毅勇侯府的运势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老夫人信佛,对道士也怀着敬畏之心,听廖氏这么一说,便沉吟道:“有那么神奇?”
“自然,我家家安由大师调整过,现在做事稳妥多了,大师说原本家里的风水对性格不好,祖坟的位置不对,以至于子孙后代都不成才,我原以为是家安没能耐,现在才知道,问题出在风水这,只是父亲不信这些,我们程家的家族墓地没有找相当了得的道长看过,这才祸害了后代。老夫人若愿意,也可以找云真大师帮忙看一看。”
宋朝夕听笑了,总觉得廖氏今日过于殷勤了一些。“廖夫人不如说说,你们毅勇侯府现在好在哪了。”
廖氏一愣,顿时吞吞吐吐,“就我儿子比以前长进了,不惹事了,女儿的婚事也顺利,侯府的运势比之前好。你们这些小孩子哪知道这些事,老夫人肯定是懂我的,作为家中的长辈,阖府上下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宋朝夕挑眉,“我们国公府上下和睦,其乐融融,国公爷势头正猛,世子爷又刚抬了姨娘,没必要让道士来算命。”
廖氏一愣,“怎么就没必要?好了还想更好不是,再说了,虽则其他方面事事顺遂,可你和国公爷如今连个孩子都没有,说不定就是府中风水不好,若有大师帮忙调理,对国公府的子嗣也有帮助。”
宋朝夕莫名有了危机意识,廖氏今日殷勤的过分,就好像在这等着她了。即便老夫人对她好,可作为婆婆,老夫人肯定希望她能早日生下子嗣,廖氏这么一说,老夫人很难不心动,再说,只是调整风水,又没做别的,以国公府的能耐,别说找一个大师了,就是找十个也不成问题。
顾颜低声道:“按理说做儿媳的不该议论母亲,可母亲这么久没怀上,指不定是身体方面的原因,若是好好调理肯定能怀上的,倒不一定非要调整风水。”
这话就有意思了,调整风水至少原因不在她,顾颜倒好,直接堵了她的路,如果她阻止云真道长进来周整风水,岂不是要承认自己身体有问题?老夫人听了只怕也会有想法。
高氏喝了口茶才说:“我们国公府有自己认识的道长,这位云真道长听都没听过,万一不灵验怎么办?周整风水可不是大事,此前国公府事事顺遂,万一调整完反而走下坡路了,到时候后悔可就完了!”
老夫人也有这方面的顾虑,廖氏见状笑了笑,“按理说国公府是不该有这方面顾虑的,可我说句不中听的,万一哪个地方风水不好,埋下祸根就不好了。”
老夫人拍拍宋朝夕的手,不动声色地笑笑,“既然如此,勇毅侯府人就把云真道长请来吧。”
过了没多久,小厮引了一位留着山羊胡子,身形清瘦,穿着一件道袍的道长进来。
京城的老姓世家都信这些,老夫人自打老国公爷去了之后,便开始吃斋礼佛了,家中也修有祠堂,偶尔会找道长上门算一算未来几年的运势,若是道长们都说没大的灾祸,便不去管,若说未来需要避祸,府中便会有所准备,要道长上门做法事,画个符驱除厄运。之前老夫人去寺里上相,慈济大师说国公府将有喜事,老夫人原本不信,谁知后来容璟昏迷,宋朝夕嫁进来,事事验证了大师的话。她便愈发相信了。
云真道长看着仙风道骨,莫名让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