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太太一听,骤然变了脸色,“接她干什么?我还没找国公府算账呢!等我们家连中三元,我定然要让青州休了这不知廉耻的女人!像她这样的女人就应该被拉去浸猪笼、游街,被世人唾骂!我们家青州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娶了这样一个女人!”
嬷嬷欲言又止,贺老太太不想听她嗦,连忙说:“该准备的准备好了没?等报喜的人来,都是要准备赏钱的,鞭炮也得准备几挂,等青州中了解元,立刻就点了鞭炮庆祝!”
嬷嬷想提醒她这样太张扬了,可贺老太太魔怔一样,什么都听不进去。贺老太太等孙子光宗耀祖已经等了很多年,贺青州的才学她是知晓的,都说他连中三元问题不大,贺老太太把一颗心都系在这个孙子身上,此刻比任何人都激动。
宋朝夕刚出月子,她实在闷得慌,便打着给宋程昱看榜的借口,拉容媛出去了。车马攒动,人群拥挤,还好周围有护着护着,宋朝夕远远看到贺青州和贺老太太站在榜前。贺青州也看到她们,视线在容媛身上掠过,盯着她看了一会。
“阿媛。”
容媛微愣,低下头,有些无助地绞着手帕。
贺青州许久没见到她了,他知道祖母苛责容媛,可他祖母年岁大了,又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幼时祖母为他付出许多,容媛是晚辈怎么也该让着才对,再说容媛确实成亲前就被破瓜了,这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容媛这大小姐脾气实在有些大,他不明白容媛还在气什么,定北侯府都没找国公府讨个说法,国公府为何底气这般足,倒像是自己有理似的。
贺老太太也没想到会遇到她们,当下怒视着容媛,又没好气地瞪了宋朝夕一眼。
宋朝夕懒得理她,这种场合自然是不能牙尖嘴利的,若被人看到了,有损名声。她堂堂国公夫人,刚得了一对龙凤胎,正受京城贵人们羡慕,何必有损身价跟贺老太太一般见识?放榜这种场合,面子都是由考生挣的,谁家考生考得差,谁没面子。吵架吵赢,结果考得不如别人,那说再多也没用。
人挤得厉害,宋朝夕专心找着宋程昱的名字,贺老太太瞪大眼盯着帮上大字,努力照着自家孙子的名字,“青州,快看看解元是不是你!”
宋朝夕跟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却看到头一个名字写的便是“宋程昱”,她当下乐了,指着道:“呦,老夫人,实在不好意思,那好像是我庶弟的名字。你说我们家程昱,今儿个才十五,年纪实在是小,平日不又不爱学习,就是有点小聪明。我总说他,你啊不能跟别的考生比,人家苦学多年,你就是来随便玩玩凑个数的,怎能当真呢?谁知道这孩子不听话,随便考考就得了解元,还真是不知道让人怎么说呢。”
贺老太太脸都黑了,她哪里听不出宋朝夕的明朝暗讽,可她一点回击的立场都没有。可有望得解元的考生就那几个,坊间还有押注赌钱的,贺青州呼声最高,这名不见经传的宋程昱是从来冒出来的?才十五岁,怎么可能考这般好?竟然把贺青州都挤下去了!
“大姐姐!”宋程昱看到自己的成绩,从里头挤出来,兴冲冲来到宋朝夕面前,怎一个意气风发了得!“大姐姐你看到了吗?我是这一届的解元。”
宋朝夕拍拍他的额头,一副老母亲的表情,“我家程昱出息了,随便考考就中了解元,你说你也是的,怎么不知道留点机会给别人?”
宋程昱抿着唇,嘴角噙着一丝挑衅,要笑不笑地瞥向贺青州。
贺青州沉着脸,他从未把这人放在眼里过,虽则宋程昱少年天才,可之前宋程昱腿伤,耽误了许久的功课,才捡起来多久,怎就中了解元?
宋程昱面无表情:“贺世子,这次秋闱试题实在过于简单了,是吧?”
贺青州:“……”
宋朝夕真是低估宋程昱了,原以为这就是个一调戏就羞涩的弟弟,谁知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气死人不偿命的功课修得比她好多了。她从未这般畅快过,贺老太太还真以为解元是贺青州囊中物?宋程昱偏偏叫他们不能如愿!看到贺老太太铁青的脸,宋朝夕心情莫名不错,“哎呀,青州祖母,你怎么脸色不好?”
贺老太太气得近乎昏厥,虽则贺青州也中了亚元,可到底跟解元不一样,若是没有宋朝夕这般讽刺,她或许也能接受,可如今有宋程昱作比,她莫名觉得这亚元分量不够重。
她气呼呼地回了马车。
宋朝夕是最欢喜的,京城开设赌局每逢科考都有,只是往年宋朝夕没有参加过,可今年有宋程昱,她对这个弟弟有信心,便拿了一万两银票,赌宋程昱中解元。没想到竟然真的中了。
只是可惜宋程昱成了热门,后面再押注,就没有如今的彩头了。
她回去时哼着小曲,容璟回来时换了官袍,穿一身玄色的直裰,见她心情不错,便问:“今天有什么高兴的事?”
“宋程昱他中了解元!”
“就这事?”容璟自然早就知道了,原想着回来告诉她的,谁知她自己出去看了。
“当然不是,我押了一万两银票,赌他中解元,如今他中了,我能不高兴吗?”
容璟便有些无奈了,他靠近一些,她虽则没有亲自喂养孩子,可她毕竟刚出月子,偶尔孩子闹腾,她也是要帮着带的,身上便总是有股很淡的奶香味。他靠近时闻得更真切了,以至于他气血上涌,而她就这样瘫软地靠在他怀中,实在让人难以抑制住邪念。
也不算邪念吧,毕竟她是他的妻。
第92章
他气息呵在宋朝夕耳侧,惹得她莫名打颤,宋朝夕手抵在他胸口,低声道:“还不到时候,生完孩子要过几个月才能同房。”
容璟并不知道这些,只是微微一顿,从背后环住她,“我抱抱你。”
正巧青竹带着冬儿进来,二人见到他们抱在一起,鬼慌忙推出去,还体贴地关上门。
丫鬟的体贴让俩人对视一眼,许久没有同房,这种体贴都有些不习惯了。宋朝夕便拍拍他的手,又搂着他站了一会。阳光从支摘窗透进来,落在摇床的孩子身上,俩个孩子好吃好睡,见风就长,入秋后比从前大了一圈,据奶娘说,单胎的孩子都没他们长得高大。
宋朝夕看到一模一样的孩子,总爱盯着他们看。男孩和女孩到底是不一样,哥哥生下来便沉稳,妹妹则要娇俏一些,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将来会怎样,但是宋朝夕知道,只要自己在一日,便会周全地护着他们。
她既希望他们快些长大,又希望时间能永远定格。她希望一切都不会变。
宋程昱中了解元的消息传回永春侯府,蒋氏高兴坏了。永春侯府已经许久没有好消息传来了,宋程昱虽是庶子,可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蒋氏连忙叫人去准备鞭炮和喜钱,又派人把消息告知旁支的宗亲们,不少人上门恭贺,一时间永春侯府来往不觉。
蒋氏高兴,沈氏却差点把牙咬碎了,她手抖着问:“你不是说自己功课好的吗?怎么第一关都过不去,人家宋程昱中了解元,你呢?什么都没有!你让我的脸往哪搁?”
宋嘉良低着头不说话,他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是知道的,要不是沈氏逼他,他根本不会去考,他没有宋程昱的才华,也没有贺青州的天赋,他什么都没有,再者像他这样的废物就算真的考中,有此前的案底,也不可能入朝为官的。
沈氏说得他有些烦,他低着头往外走。沈氏跟在后面追他,到了游廊里,远远看到谢氏一身崭新的桃色褙子,拉着意气风发的宋程昱,母子俩好不得意!沈氏气得近乎怄血,她怎么可能不气!她从来没有把谢氏放在眼里过,谢氏虽然得过宠,可她笼不住宋丰茂的心,年纪也不小了,宋丰茂的心不可能一直放在谢氏沈氏。
可谢氏儿子争气,她儿子中了解元,如今京城人都知道了,真是好大的威风!
反观她的儿子,先是把人推下山崖被收监,又落了榜,如今宋丰茂看都不看他们母子一眼,一颗心都在新收的通房和宋程昱身上。沈氏心高气傲,哪里能咽的下这口气!
可她想不明白的是,秋闱那日她明明给宋程昱下了药,按理说宋程昱应该没法坚持到底才对,可为何宋程昱却一点反应没有!
宋朝夕听说宋嘉良来时,不由挑了眉头。
以宋嘉良的本事,秋闱肯定是考不中的,是以那日她没有在榜单上找宋嘉良的名字。
见到宋嘉良,她有些意外,“你找我做什么?”
宋嘉良知道她送给宋程昱一套笔,宋程昱十分宝贝,还拿给宋踪明和宋庭芳炫耀过,他远远也看过,心里十分委屈。明明他也秋闱,怎么宋朝夕就送了宋程昱一人,却独独忽视了他?他知道自己是个废物,没人瞧得起他,却还是忍受不住她这样的忽视。
他心里有一口气憋在那,恨不得现在就向宋朝夕证实,他不是废物!
可是怎么证明?他秋闱不中,又犯过案子,京城的名声坏了,大家都不跟他一起玩。他虽然是世子爷,可以他的本事,只怕此生只能混吃等死,可他不甘心她跟别人一样,用鄙夷又不屑的眼神扫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