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芸,你当初报考的大专是哪所学校,你还记得吗?”
等到太阳落山,满身狼狈的林芸和乌青青回来了。
两个少女的头发、衣衫上沾满了草籽,仿佛去草窝里滚了一圈,说不出的滑稽可爱。
自从收到那封郑秋怡发来的短信,陈小川心里其实有些沉重。
他默默坐在堂屋之内,一直犹豫着该怎么开口。
上学的时候,林芸的成绩说不上坏,但也不是太好。
然而考取一个普通的大专院校,还是绰绰有余。
可是,就在紧张等着录取通知书的时候。
她在家里度日如年,枯等了一个夏天,最后接到了老师打来的一个电话。
她哭得稀里哗啦。
距离那件伤心事已经整整过去了八年,心里的伤口大概已经结了疤。
若是有可能,林芸估计会选择性的,将其忘记一辈子吧?
可是眼下,陈小川却发觉,自己要亲手将那道伤疤撕开。
露出血淋淋的真相!
看着说说笑笑走进来的少女,陈小川心头沉重,喉头发堵。
他的鼻尖,莫名有些发酸。
这个女孩,本不该过这样的生活的。
她本可以离开贫瘠的陈家村。
本可以等到毕业过后,凭着自身的努力,去见证大城市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陈小川相信她做得到。
“什……什么?”
两名女孩说说笑笑,根本没听清陈小川的突然发问。
“我是说……你当初报考的大专学校,你还记得名字吗?”
这句话,几乎是用尽了陈小川所有的力气,才开得了口。
说完过后,他把头扭向一旁,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眼里抑制不住的悲伤。
“啊——你说我初中毕业的时候?”
林芸愣了愣,或许是回忆到了那段痛苦的过往,原本笑吟吟的大眼睛里飞快闪过一丝黯然。
“都八年了,我怎么会还记得呢。”
她释然笑笑,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琐事。
可眼眸深处隐隐的失落,是如何都掩盖不住的。
一旁的乌青青,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林芸刚才蓦然收紧的五指,抓得她的胳膊有些生疼。
“是不是叫做南陵农学院?”
陈小川暗自叹息一声,若是这件事,他不知道也就算了。
可如今真相就静静躺在他的手机里,他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与他亲密无间的邻家少女,就这么默默承受冤屈?
一狠心,陈小川咬牙,将那如同魔咒般的五个字说了出来。
林芸小脸上的笑意彻彻底底僵住,神色变得有些苍白。
“我,我真不记得了。”
她有些慌张,如同一只在荒野中受惊的小鹿,漆黑的眼眸茫然四顾,脚步踟躇。
仿佛下一刻,便会不顾方向的拼命逃开。
“小川,小芸都说不记得了,你为什么一定要逼她回忆呢?”
望着林芸的可怜模样,乌青青有些生气,直直盯着陈小川道。
“今天我们村来了个农业专家,态度很差,但人家是省里面拍下来的专家啊,纵然一发叔和我都很讨厌那个女的,但又能如何?”
陈小川自嘲笑笑,似乎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陈小川,你到底什么意思?才半天不见,说话就变得怪怪的。”
乌青青皱起眉头,上下打量了眼陈小川,觉得很是莫名其妙。
“小川哥,我有些累了,我想去躺一会儿。”
林芸却没有多注意这个话题。
她眼神变得有些黯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
低沉说完,就要低头往卧室的房门走去。
“那个农业女专家,就是从南陵农学院毕业的,距离她考上农学院,今年刚好八年。”
陈小川再也忍不住,对着林芸的背影高声说道。
他仿佛听见冥冥中,有道伤疤撕开的微弱嗤嗤响动。
“陈小川,你太过分了!”
乌青青俏脸一沉。
林芸分明已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陈小川却一直死缠烂打。
难道就看不出来,人家对“农学院”这几个字有些抗拒吗?
林芸小小的背影颤抖了下,终究没有回头,伸手推开了卧室房门。
“那个女专家,身份证号码是xxxxx……她的名字,也叫做林芸。”
说完这些,陈小川心里一空,仿佛卸下了块大石头,却又觉得似乎失去了些东西。
他的眼前,一片血红,那是旧伤口被重新撕裂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