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凡间的芒种,这神宫上下和人间大院没啥区别的,当然也处处有瓜果飘香。
这不,七叶抬眼便看到了一棵泛着点点星光的青里果。那莹透嫩翠的小果子,圆圆润润的,映着皎洁的月光还生出微微的光亮,凉风习习吹来,那迎风点头的好像在邀请七叶品尝。
早在它方满树鹅黄碎花的时候,七叶每次路过就都嘴中生水。只因这果早些年桫落曾给她吃过,那时她方修得人形,桫落又恰好天天随着禅尘大人出入九重天,或者拜会各方仙友,于是她才有了这口服。
想起这果酸涩之后甘甜入脾的味道,七叶的手脚就已经搭在那树干上了。法力被封住有什么,也封不住她满口生出的水。于是不过三两下,七叶便已到了树中央,眼睛已经被这满树的星亮晃得有些乱了,但伸手栽一颗小园果还是没有障碍的。
啪
才伸出的手,被哪里飞出的小石子打到,七叶猛地收回来揉了又揉。
谁是谁在暗算我这果树长在这儿不就是给人吃的吗怎么说她现在也算是神宫的一分子了,那帝君虽小气,但偌大的神宫不知多少果树,总不至于连这么一颗小小的果子也不让她吃吧
七叶前后上下左右都瞧了个遍,并不见半个人影,耸耸肩,手又伸了出去。
啪
这次下手更重了,揉了好几遍还是红肿一块。
这位仙友,你这样可就不厚道了啊。眼下自己没有法力,只盼对方是友不是敌,这果帝君和童子他们自然是不屑吃的,若是没人赏脸,岂不辜负了它这一年的雨淋风炙么仙友莫要阻我做善事。
做善事头顶传来的声音,清凉如月光,偷吃本君的神果便是做善事
那天庭大将这么快被打发了望着头上这映着月色妖孽般的上仙,七叶心里暗觉不妙,这个小气男指不定抓着这事怎么折腾她了。
啊哈哈,七叶干笑几声,仰头欣赏当空的皓月:帝君,今儿个的月色可真美啊。
哦,是吗慵懒的声音不知何时已到耳旁,那比之本君,如何
七叶转过头,那张让月光和周围的晶亮都黯淡下去的惊世神颜,衣袍和夜色融为一体,漆亮的凤眼里犹如浩瀚星河,嘴边的一抹戏谑,弯起了好看的弧度,看久了好像魂儿要被吸进去。
七叶的心又开始叫嚣似的跳动起来,自山谷那一瞥,这些天来她便一直努力控制着自己。即使跌落天河以为就要灰飞烟灭的那一刻,她仍旧不后悔这么执着地靠近他。
是的,自山谷那一眼,她便控制不了自己想要靠近他,即使魂飞魄散,也要靠近他。
打铁,理书,没有法力,她甚至感激有这些事做来麻痹自己。然而三千年前的梦幻与美好,痛苦与绝望,仍只需一眼,那些遥远的记忆便还是会纷至沓来,如洪水般决堤泛滥。
即使她心里很清楚,他并不是他。
但她还是这样执着地跟过来,这样执着地咬牙想留下来。
即使他终究不是他。
惊觉到自己的失神,七叶才慌忙转过头,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后,嘿嘿了几声道:帝君美冠六界,莫不说这月光,就是那彩云瀚海,四海艳霞,又岂是能和帝君相比拟的。
是么帝君大人双手枕着头,歪躺在七叶面前,本君却为何听说,这四海六合的男仙们都拿着你的画像,天上地下地翻找呢
月色如水,这声音竟比那月光还柔,凉凉的,听起来是有一种耳目清爽舒畅的感觉。不过,这小气男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那些仙们拿的不是他的画像除了他以外的人受欢迎都有错吗
额七叶抹了抹额头汗,帝君天威,他们必然是不敢亵渎的。
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帝君你在我面前做这个动作,未免有些不太合适吧
重华舒服地翻了身,淡道:那便让耳非送你回
帝君请随意。七叶咬牙切齿,身体僵硬,丝毫不敢乱动,他躺得也太近了吧
恩,本君自然随意。重华闭目,不再说话。
最近几月,司书送来的本子里屡屡出现七叶,要么画像,要么通篇的爱慕之意,不用卫朗开口,他便也知道了他的来意,因而他必是要去见天帝一面。
鹤发童颜的天帝忧心忡忡:帝君,太虚幻境中的天地浩劫已越来越近,如今这花妖引我天界众仙如此浮躁,孤甚是心忧。
尽管天帝已经把要除掉七叶的意思说得很委婉,但重华仍旧挑了挑眉:本君尚在,天君何忧
天帝一时语塞。
诚然,天界仅存的上古神祇只有两位,一个的战神重华,一个瑶池妄卿。然而真正算得上天地共主,创世之功的,便只有重华一人。那瑶池妄卿只是托了个西王母血脉的茬儿,论辈分,差了重华不知道多少。
重华只是觉得,是七叶的出现,让他这漫长的岁月忽而有了趣味,而且是和日日在天河畔体验凡人生活很不一样的趣味。
这样长的年月里,他不能没有趣味。
六界仰视的威望,无可比拟的神力,即便天帝知道七叶就在重华宫里,亦不能再说什么。
那便仰仗帝君了。
几万年一次的会面,便这样以这六界君主恭敬的话语而结束了。
匆匆回到神宫,却见这小妖垂涎欲滴地爬上他的青里果树,想要偷食这个尚不能食的小果儿。
她被天河浊气重伤,必定是要封住法力,以本体真身赤炼一番才能恢复,他打出这个结界,是让她能够用人形进行赤炼。
帝帝君,你今日
山谷之前,你可曾见过本君重华闭目,却非常准确地掐断了七叶的话。
没没,七叶此前从未见过帝君。七叶身体更加僵硬,还颤颤地发着小抖。
重华于是又道:那你可曾见过那避世的战神
也也从未见过。
你可是灵山禅尘殿里的一只仙妖,三千年前隐于四海之滨红月山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