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柏言也不露怯,利落地起身,身姿笔挺,气宇轩昂。大臣们只看到一个身着贵气的紫色胸前纹狮官服的男人站起身,他光是立在那里就让人移不视线,那身官服穿在那刚上任的大将军身上,把那将军身上的煞气都遮掉不少。
杨柏言对皇帝抱拳鞠躬,才把视线放在席间的官员身上。当然,自他入席,他的视线就在这些官员的其中一人身上没移开过,而那人还是跟他迎面而坐,抬头就能看到对方,中间隔的距离也就四米左右而已。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很久没见过的楚材觉。
杨柏言的视线都被他身旁的杨故收入眼中,暗自在心中揣摩他这个弟弟的心事,联想到曾经楚材觉登杨家的门的事,俊挺的眉头越皱越深。看向那个在朝中称霸多年的丞相的时候,眼神都带上了隐晦的敌意。
杨柏言低沉的嗓音让各位大臣听得很是清楚:杨柏言能得陛下看重已感到万分荣幸,必会为了陛下的江山,拼尽全力。杨某从前在战场厮杀,对官场之事不甚熟悉,以后在朝还往各位同僚多帮衬着。说完举杯敬了大家一杯,才一口饮下。
杨柏言的视线再次停留在对面,不禁抿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几年不见,没想到这楚材觉的气质与以往差别甚大。如果说从前的他在外人眼里是一个像冰川的刻板书生的话,那现在就是冰川融化后的一潭沉寂的死水。明明在与周遭的官员笑着,眼中却没有丝毫感情。
至于楚材觉的容貌,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是一副高雅俊秀的样子。目光停留在了对方那那代表三品官以上的紫色官服身上,杨柏言觉得比起青色,紫色更适合楚材觉。
不过有个让他很不舒服的地方,虽说在军中早已知道当今丞相楚材觉早已和自小一起长大的未婚妻成婚,但是杨柏言看见坐在楚材觉旁边的打扮得很是漂亮的绮丽,眼眸里还是出现了冷色。
一旁的杨故伸手拍了他一巴掌,迎着杨柏言发射的杀人视线,爽朗地开口:柏言啊,你可为杨家争气了。这下没人再敢小看我们经商起家的杨家了。来,做兄长的敬你一杯!把酒满上。
杨柏言给自己满上,与杨故一起饮完才道:没想到大哥一介文官,力气居然不小,
杨故又笑了起来:当然,虽说我是文官,但我也是个男人啊
对面的楚材觉虽然面上在与身边的官员谈笑,但是心中却留意着杨柏言,任谁老是被人盯着看,也没办法不在意的吧。看着那人英俊的面孔,早已被放在角落的记忆又被翻了出来,那个在客栈结识的富家公子,说着要变强就离开了自己的小孩。真是想不到啊,再一次重逢的时候两人的身份地位还真的在同一水平线了。
他早料到如果杨柏言回京两人不能再以兄弟相称,也就是他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把他当小弟看待,甚至还得保持距离,就因为皇帝是最讨厌朝中出现党派勾结的。
杨柏言这几年的战功都由军报呈到皇帝这边,珩帝自是会与朝中大臣商议,楚材觉是不可能不知道杨柏言的状况的,他是看着杨柏言一步步爬上来的。如今的杨柏言,能对他指手画脚的,只有当今圣上了。其他的人,都没有那个资格。
当他感受到杨柏言的视线,他心中也感慨起来,看来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地位还是不小的,可以让他到一见到自己,就移开不了视线,或许是想到从前了吧。看来杨柏言这几年虽说在外拼杀,但性情还是好的,没有忘记当年那几日的情谊。楚材觉心中对杨柏言的生疏感少了不少。
楚材觉跟身边的大臣结束对话,就看见他自己对面的杨柏言抬起酒杯,带着笑意地抬起下巴向他示意举杯同饮。
楚材觉波澜不惊地让身边的绮丽给自己满杯,才抬手对着杨柏言举杯,说出了恭喜两字,就放下手,不再言语。杨柏言见状,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就仅此而已?楚材觉却只是动了动嘴唇,用口型说了句话。
杨柏言自是看懂了,笑了起来,一口干掉了手中的酒,结束后还把酒盏倒过来,如同炫耀般的示威。
楚材觉倒维持着君子风度,斯文缓慢地喝着杯中的酒。
珩帝看着下面隔空敬酒的二人,脸上的笑容更甚。他们一个是手握权势的丞相,一个是杀敌无数的护国大将军。如果珩帝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
舞女和杂耍完全无法移走杨柏言的视线,他一直用余光瞄着楚材觉,偶尔把视线分给对方身边的绮丽。虽说是杨柏言的欢庆宴可以放松,但天子眼下大家只能规规矩矩,不能存在什么到处灌酒之类的不雅行为。于是就各自默默的吃着菜,小声的交谈,看着表演。杨柏言也就轻松了不少。
就这样维持到了宴席结束。好在是午宴,结束后天色依旧是明亮的。大臣们真如珩帝所说,一个个都喝了不少酒,由家人搀扶着回去,就连杨故都喝的神智有些不清了。
杨柏言只好把杨故的胳膊架自己脖子上,就要把人就这样扶回去。他对楚材觉点头示意了一下,就抬脚扶着人走了。
绮丽靠近负手站立在原处的楚材觉,轻柔道:郎君,我们也走吧。楚材觉收回望着远处的目光,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绮丽也不介意,踩着小碎步跟上他的脚步。
杨柏言扶着他这名义上的兄长,上了轿。等坐上去之后,他才觉得头有些不舒服,想是酒的后劲上来了。曾经有人对他说过不要喝酒,但在这个世界怎么可能不喝酒呢?是男人都得喝。不过好在他的酒量早在军营里就练好了,一般是不可能喝醉的。就像今天一样喝这么多,也只是轻微的头疼而已,并无大碍。
就在这时,杨故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嘴开始干呕。杨柏言看他这样子,以为他要吐了,立刻起身拿上一个布袋就放对方嘴畔,手开始给杨故拍背顺气。结果他什么也没吐,又迷糊地昏过去了。
现在是要往杨故的府邸去,其实这杨故也并不像表面活的潇洒自在,他自进入官场以来,吃的苦受的罪也绝不少。遭人陷害,被皇帝厌恶的次数也不少。好在他现在也已经熬出了头,成了三品官,日子才顺畅起来。
年轻的时候,杨故在事业上不顺也就罢了,可在感情上杨故也很不愉快。他目前为止的人生只娶过一位妻子,可他唯一娶过的妻子在跟他成亲后的一个月就被害身亡了。凶手竟然是杨故家的一个素来与杨故妻子不合的下人,问那下人为何要杀他的女主人,那下人到死都还狡辩,真是不要脸到了极致。
因此,现在的杨故当真是孤家寡人,偌大的宅邸,就只有他和一个老仆人住在里面。
杨柏言也进了那落寞的院子,对杨故的钦佩之情油然而生,这是何等的痴情啊,才能忍受这种孤独。想必杨故的亡妻在地下,也不能安心吧。
把喝的醉醺醺的杨故带进他的卧房,脱掉对方的外衣,才把他放倒在床铺上。吩咐那老仆人打了些热水来,用自己常年握刀而生起茧子的手为他这兄长擦拭脸和手,收拾妥当之后,才离开。临走之前还叫那老仆人给他主子熬些醒酒汤在锅里。
然而在杨柏言刚转身要走的时候,杨故就睁开了眼睛,眼中全无半点醉意。而这一点杨柏言是不知道的了,因为他根本没有回头再看杨故。
杨柏言出了门,当即在一颗大树下吐了起来,还好喝的不多
第17章 不行的丞相 当我成为大将军之后
杨柏言推开门,眼神就被站在窗边的那个人吸引了去。只见他褪下一身官服,换上了平日里最喜欢的青色长袍,松垮地捆着发髻。恍惚之间,杨柏言还以为时间又回到了六年之前,那时,自己还是个只能为他送饭菜的小屁孩,更好听的说法是自己装成小二给他端饭菜,但现在不同了。
楚材觉听到了声音转过身,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透露了他的感情。他上下打量了提杨柏言一番,点了点头道:你长大了。说完就走到桌边坐下,开始壶倒茶。
楚材觉以为他已经把这大言不惭的小孩忘得差不多了,但再次见到杨柏言的时候,发现关于对方的任何一个细节都没有忘记。那时杨柏言说要离开时,他心中失落的感觉是那样的强烈,强烈到今日也忘不了。明明杨柏言呆在京都就很好,杨家家境殷实,何必还要去战场吃苦受累,如果丢了性命怎么好?这是楚材觉曾经没见到杨柏言时的想法。
但现在,再一次见到杨柏言,才明白,他曾经的想法都错了,那时候的杨柏言或许就不再是一个小孩了。他太有主见,太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