纲吉才反应过来他就这么看着一家三口看了好久。
失去了闲逛的心情,纲吉随便拿了一份便当转身就走。
在柜台付钱时手一抖钱包里的硬币撒了大半,顶着柜员不耐烦的目光,纲吉好半天捡起硬币在心里说着对不起匆匆付了钱就走。
晚风一下变的有些刺骨,纲吉穿着短袖的手臂起了一些鸡皮疙瘩。
心中有着奇怪的闷气,看着周围成双成对的行人,纲吉努力把它憋在心里。
某个不经意间的时候,纲吉注意到一个影子始终维持着一定的距离跟在自己身后。
两个影子一前一后在夜晚中往前走。
纲吉回过头,一个血糊糊的身影就在身后不远处。
奇怪的郁闷感顿时消散了,纲吉望向鬼魂兄血红一片的眼睛忍不住笑了。
哼着走调的校歌,纲吉看着周围的人群,心想自己也不是一个人了。
回到家门口,纲吉用钥匙打开门锁,暖色的灯光一下子扑面而来,是一种从发梢到脚趾都泡在温水中的暖意。
他喊着“我回来了”先一步走进暖色的世界,顿了顿,纲吉转过了头。
鬼魂兄站在大门口的黑暗里,身上的血液都与黑暗融为一体,男人就这么定定的止步于黑暗之中,一向血红一片的眼睛里闪过了什么,但是纲吉看不懂。
寂寥、萧索环绕了鬼魂周围,纲吉突然觉得很难过,就好像有人在他心里打碎了一颗柠檬。
为什么呢?他想,鬼魂兄明明是个很好的人,因为自己害怕他就一直站在远处,因为电话会把自己喊醒,也会督促自己不要老是吃泡面,所以为什么鬼魂兄会这么看着让人难受呢?
啊,少年瞪大了眼睛,他想他知道了为什么在睡梦中仿佛置身寒冬的原因了。
因为鬼魂兄靠近了他。
鬼魂兄一定特别特别的冷,冷到哪怕只是靠近了他,纲吉都会做梦梦到了北极。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全部攥紧了心神,纲吉很难过,自己可能没什么用,但哪怕只有一点,他也希望鬼魂兄好受一点,因为鬼魂兄一直流着血。
在纲吉的世界里,受伤流血了就一定很疼,鬼魂兄受了很重的伤,流了很多的血,纲吉不敢想象鬼魂兄到底有多疼。
哪怕每次纲吉都是只是擦破点了皮,他都要掉上好一会眼泪,妈妈也不会嫌他娇气,他的妈妈会给他一个拥抱,会摸摸他的头,笑着安慰他男孩子不能哭喔。
是因为鬼魂兄没有人安慰他所以就不会喊疼也不会皱眉吗?
纲吉胡乱的想着,时间看似过的很慢其实才短短一瞬。
他突然冲着鬼魂兄大力的挥着手,脸上拉开了灿烂的笑容,“鬼魂先生,你不进来吗?”他冲他喊着。
这应该是三天以来纲吉第一次称呼了鬼魂。
门口有路过的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加快了路过的脚步。
纲吉并不是很在乎。
鬼魂静静地看了他一会,然后他慢慢地动了,鬼魂兄走的很慢但还是一步一步褪去了黑暗,一步一步走向了灯光之中,被暖意笼罩着走到了纲吉面前。
纲吉怔怔的看向他,也不知是因为灯光缘故还是鬼魂兄脸上的血迹减少了,鬼魂兄的眼角下有一颗泪痣,好像在闪着光。
不知道为什么,纲吉看着那颗泪痣,奇异的,对鬼魂兄最后一丝恐惧也烟消云散了。
纲吉笑着关上了门。
打开还散发着余热的便当,纲吉向他妈妈一样也开始絮叨了起来:“啊,说起来今天电话的事还没向鬼魂先生你道谢了,要是鬼魂先生你不在的话我可能真的会错过妈妈的电话啊,一定会被妈妈担心死,这次的便当我还没有吃过诶也不知道会不会好吃,不过肯定没有妈妈做的好吃......”
少年一个人的絮叨在屋子里静静流淌,有灯光有热气还有一个不说话的鬼魂的陪伴,纲吉一点都不觉得孤单。
纲吉突然拉开了身边的椅子,他对站在远处的鬼魂微笑:“鬼魂先生,可以陪我一起吃饭吗?”
少年的笑容明媚,暖咖色的头发在灯光下被渡上了一层虚幻的金边,棕褐色的眼睛里好像有蜂蜜在流淌,暖光浸没了他通透的瞳孔,于是瞬间,世界上所有的灰暗与失落都好像淋上了鲜亮的色彩,一切的一切都温馨的将要化开。
“鬼魂先生?”
鬼魂最终还是坐在了纲吉替他拉开的座位上。
纲吉抿着嘴唇笑,流水线上做成的便当虽不如母亲包含爱意的饭菜可口,但还是别有一番风味。
少年看着鬼魂模糊不清的面容,好像是错觉,恍惚间他看见了鬼魂兄意气风发的身姿,俊朗的面容含笑的望着自己。
再一眨眼,坐在身边的鬼魂依旧是一副怨气缠身浑身是血的样子。
错觉吧,纲吉在愣神中想。
但是真好啊,纲吉缓缓绽开一个微笑,他在心里开心的告诉母亲他也有一起吃饭的朋友了。
他不是一个人了。
......
坐在病床前温婉的短发女人削着苹果的手一顿,她几乎是愣神的看着病房窗外的灯火通明。
“怎么了奈奈,在担心小纲那个孩子吗?”
病床上的女人可怕的消瘦着,脱相的面孔却依旧不减她的秀美,她蹙着眉,担忧的看向从小到大的挚友。
奈奈笑着摇头,她不再年轻了,眼角都出现了细纹,不变的是她从始至终的温婉,“我能感觉到哦,小纲现在一定和朋友在一起很开心啊,那孩子不会孤单的。”
“啊,这样吗?”三叶也微笑起来,“小纲那孩子看着就能让人温暖起来了,就像你一样啊奈奈。”
“讨厌啦,真是的。”奈奈害羞的捂住了泛红的脸。
她们像是儿时那般,笑笑闹闹的叙谈起来,气氛顿时好的不像话。
于是病房门口某个看着一脸冷酷的男人叼起了一根烟,他决定去楼道里抽完一支烟再进来。
......
“晚安啦,鬼魂先生。”
纲吉躺在床上,他已经盖好了被子,不过他并没有关上灯。
鬼魂兄依旧候在房间门口,像一位宣读过骑士宣言的正直骑士,如影子一般,静静守候着少年入梦。
调暗的灯光中鬼魂的身影只有一个剪影,但是给纲吉带来了满满的安全感。
在纲吉睡着的前一刹那,他回忆起了晚饭时鬼魂兄的靠近并没有带来强烈的寒冷。
真好啊。他想。
少年在欣喜中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