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时行走在战场上。
他怀抱着捡来的满是血迹的长刀,脚下是满目疮痍寸草不生的大地,各式各样死状凄惨的躯体横尸其上,一张张满是怨恨的脸瞪大了瞳孔,银时面无表情的脸映照其中,他血红的瞳孔静静地与他们对视着。
啊——啊——
乌鸦凄怆的叫喊声响彻天际,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的循环着,漆黑的尾羽沾染着掺了血的残阳,慢慢悠悠的飘落着,落进血洼里浮起一串涟漪,打碎了原有镜面的倒影,银时的身影随之变得模糊不清。
巨大的残阳挂在天际,看着远在天边却又触手可得,它仿佛在燃烧的橘色扭曲成了一张张目眦欲裂的脸,不停变换的脸速度快的模糊不清但他们唯一相同是他们都长大了嘴,一开一合的嘴形都说着同样的话语。
去死吧。
掺了血的颜色一路蔓延到了云层的尽头,天际开始燃烧。
绚丽的火焰逐渐开始坠落,像是拖着长尾的流星一样。
炽热的火球撞击着地面,迸发的巨响惊扰了盘旋的乌鸦,迸溅的尘土混杂着血雾,残破的尸体变成碎块,扭曲的表情慢慢焦化,仿佛一碰就化成了灰。
银时停下了脚步。
他平静无波的血红色的眼睛淡淡的注视着在残阳的光辉中坠落的火焰。
无数的火焰倾塌而下。
满目疮痍的大地更加破败不堪,数不清的巨大的裂痕开始弥漫,就像是伤痕被反复鞭笞最后的归宿也只剩腐烂一样。
刺耳的轰鸣不断,银时的脑海里只剩下一片嗡鸣。
坠落的火焰们碰巧都避开了银时,他处在了灾害的中心。
扬起的尘雾腐蚀着空气,火辣的感觉窜入了他的呼吸道,银时捂着嘴呛了起来。
眨个眼的功夫世界都仿佛变成了灰暗色调,迷蒙的灰尘遮住了眼帘,止不停的硝烟不断弥漫。
在这个连眨眼都好像变成奢望的时刻,银时听见了脚步声,
一下又一下,是脚步摩擦土层的声音,诡异的清晰可闻回响在银时嗡鸣的脑海里。
他艰难的眯着眼去看。
在尘土弥漫中,灰色的空气中,刺鼻的硝烟中,有个身影逆着光不急不慢向他徐徐走来。
身影背后就是巨大的残阳,奇异的是因为这个身影的存在,残阳中扭曲的表情慢慢消失,然后再无一丝的痕迹。
身影应该是高大的,银时是觉得他比自己高太多了,身影似乎是长发,因为银时好像看见了被气流掀起的带着反光的发丝,也可能是他看错了,毕竟漫天的灰尘真的很大。
抱着想看清楚对方真面目的想法银时一直站在原地没有移动,他等着身影来到他的身边。
身影逆着残阳,踏过鲜血与尘土,无视了遍地的断壁残垣,慢慢走到了银时面前。
银时依旧看不清他的脸,但他总觉得对方有一双带笑的眼睛。
模糊不清的身影慢慢朝他伸出了一只手,嘴唇开合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在声音穿过破败的世界进入他的耳朵前一秒,银时收到了重创。
他被迫糊穿了地心。
一颗目测最大的闪着金红色泽的大火球袭击了他,银时仿佛就是那被保龄球击中的球瓶,一个人在没有下限的地心里做着下坠运动。
银时呲牙咧嘴满目狰狞被迫感受着身上的重量,内心在咆哮凭什么只砸他一个人,那个傻不拉叽处在那还伸着一只手的傻蛋凭什么不被砸!
如此荒诞的剧情就像是电视剧里只剩一口气说了快半集遗言的倒霉蛋愣是在提及真相的时候眼一瞥腿一蹬就这么没了,只剩下满脸茫然被迫悲痛的主角们对着尸体哭嚎,至于是真的为那个倒霉蛋悲伤还是为那个死活因为集数注定没那么早出来的真相而为自己的接下来的劳碌命伤心这个就没人知道了。
岂可修。
明明被那么大个的东西压着胸口做着下落运动,银时硬是省出一只手挖着鼻孔,他想,如果他真遇见了大事不干在那里装叉的那个身影他一定要用手里的刀把他的头给砍掉。
直到身影痛哭流涕抱着他的大腿求饶再磕三个头之后他再大发慈悲的把头还回去。
嗯,就这样。
......
银时睁开了眼。
他确信自己是被那个破火球压到窒息而醒的。
胸口的闪着光的金毛和红毛刺的他眼生疼。
对着太阳一直发呆到自己的死鱼眼都快抽搐了的银时这才不甘心承认了自己被人当作了枕头的事实。
还是两个人。
鸣人和我爱罗睡的香甜的脸出现在银时像个被摁在地上扑腾的王八一样艰难抬头的视线里,两人齐齐枕在他的胸口,呼吸悠长而又缓慢,细软的发丝铺散在他身上,温暖的阳光是最天然的绒被带着舒适的温度盖在他们身上。
原来他们一齐睡在了阳光弥漫的廊上,伴着竹质风铃和虫鸣的声响入眠。
银时维持着这个脸都涨红了的艰难的姿势注视着面前温馨的一幕,脸上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下一秒他带着狰狞的微笑用力把两人推了下去。
鸣人的头砰的一声巨响砸上了木质地板,我爱罗还好一点,有着沙子作为缓冲。
两人一脸懵的撑着地板坐了起来,鸣人一只手还捂着摔红的额头。
“怎么了?”银时一脸的焦急,他急忙拍上两人的肩膀,“是不是作噩梦了?”
鸣人捂着额头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他直勾勾的盯着银时整个人好像还没睡醒,蓝色的眼睛水汪汪一片,我爱罗用指关节捻着额角,表情有点恹恹的,他额前的红发垂了下来。
“乖,噩梦都是反的。”银时带着和善的微笑,就连那双死鱼眼都充斥着慈祥的感觉,他轻拍着两人的背,把两个人哄的迷迷糊糊在他旁边又睡了过去。
确定两人没发现他的所作所为并且呼吸又悠长下去之后银时的鼻孔里嗤的喷出两口气,他这才完全放松下来,揉着睡的酸痛的肩膀对着阳光伸起了懒腰。
旁边的夏目愣愣的注视他。
银时的动作一僵。
他僵硬的转过头,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
夏目维持着一手拿玻璃杯,另一只手拿勺子看样子要往嘴里送的姿势,他应该傻愣着好久了,勺子里的冰淇淋都融化成了湿乎乎的一滩,杯壁上的水珠都慢慢滴落下来,砸在他白瘦的大腿上,夏目却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你看了多久了?”银时摊着脑袋面无表情的问。
夏目大概终于发现了不对,他小声的惊呼了一下把勺子插回玻璃杯里的冰淇淋球上,连忙拿着纸巾擦着湿漉漉的大腿。
忙完后夏目看着他抿了抿嘴唇,回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其实我是第一个呆在这里的。”
银时默默的看着他,夏目愣愣的回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