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的夏日下,一望无际平和又繁华的商业街上,某个时间突然让无数路人纷纷抬头互相张望,在这一刻,不同的人和不同的大脑之间感到的困惑居然完全一致。
他们一齐在思考着,到底是哪个混蛋在大街上烧水,并且烧开了还不去关掉!
哦,现在那个水壶不仅听着像烧开了,更像把防空警报给烧着了。
年仅14的纲吉少年在这偌大的街道上,不顾周围人差点报警的眼神,顶着被用束缚带装到救护车上的风险,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同时打开自己的胸腔,他的腹部也一同做好了高歌一曲的准备。
他左手指缝顽强的卡着三份甜筒,右手挂着沉甸甸的塑料袋,透明的塑料袋几乎被里面五颜六色的零食包装被涂满了。
完完全全是一副欢天喜地从乡下刚进城打到第一份工于是就开始报复式购物的纲吉少年张了张嘴,他无比动听的歌喉在这宁静的小镇里展现。
商业街绿化带上的鸟雀全都羞愧逃走,不知道藏在哪的蝉们全都黯然失色,路人们感动的一瞬间退开了老远,纷纷为这个热爱生活的少年让出了生命的空位,看着这尤为少见的表演他们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以至于情不自禁开始奔走相告:喂您好我想要报警,嗯,是这样的,在商业街这里有一个奇怪的少年,怀疑可能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嗯嗯,是,麻烦你们快一点吧……
甚至于还有人在高呼让这片宁静大地的再生父母一同来观看此次奇景:风纪委员那群人呢??快点让那个凶残的魔王过来,我可是交了不少保护费的啊!!
很可惜,万人期盼的这片大地的保护神可能正在庇佑另外的地方,并没有按着他们的心意出现在这里,有趣的是这两个地方的路人在此刻的心情应该变得完全一致,欣(心)喜(死)若(如)狂(灰)。
无数人默默感叹着,心中下意识为这少年的肺活量感到惊奇,有的人顺便掏出了手机在等救护车的同时给少年的高音记个时。
很可惜的是,就在他要破世界纪录时(鬼知道有没有这个世界纪录),有个没眼色的人穿过重重人海,杀出一条血路出现在了少年面前,那人脸上的表情疑惑的堪比国家体操得了金牌一样。
“……阿纲?”
他不可思议的、疑惑的开口。
纲吉少年停下了高音的咏唱,他转过头,脸上也一瞬间出现了错愕。
“山本同学?”
刚从训练场准备回家的山本不动声色看了眼周围人眼冒红光的眼神,抱着要保护这个从小长大的小镇不出现流血事故的想法,他上前立刻把头顶的白色棒球帽摘下扣到了纲吉的头上,与此同时拉着他狂奔了起来。
他用着在棒球中被训练出来的体能完全拽着身后的纲吉一路跑到了商业街最边上的小巷里,在他终于松口气的时候他心里咯噔一下,他想坏了,还是出事了,阿纲依旧逃不了要去医院的命运,他得背着阿纲去医院了。
在他颤抖转头祈祷这个全校体能垫底的少年不要脱力的太严重时,他却看见了身后的少年只是微喘着气的身影。
纲吉稍稍喘着气,松下一路被拎过来的塑料袋后他不断用手掀着领口,全身出的汗液也只不过沾湿了鬓角和领口的最上端一点而已。
一边喘气顺便抿了一大口一直夹在指缝里的甜筒,纲吉在心中满意的点头,真好吃而且一个没少。
在说好每个口味都来一种大家换着吃的纲吉一口气吞光了所有甜筒,打扰他用餐的是身旁人越来越火热的难以让人忽视的视线。
“怎么了吗,山本同学?”
他不解的问,没发现嘴边占了一圈冰淇淋,巧克力草莓和抹茶的都有,花花绿绿的简直把那张平平无奇的脸点缀的异常精彩,堪比午夜中的贞子。
至少他旁边的山本倒吸了一口凉气。
山本仔仔细细把他全身上下看了好几遍,犹豫不解后还是释然笑着说:“总感觉阿纲你给人的感觉一点都不一样了。”
纲吉认认真真思考了一会他的同班同学是否在骂他。
“我变得好奇怪吗?”
他弱弱的问,并且依旧没注意到自己嘴边的一圈。
山本憋着笑,他轻快的说:“嗯,真的变得好多啊,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白色棒球帽的帽檐比较宽也比较长,能把面前棕发少年的脸挡住一大半,导致他不得不仰头来看人(不过他居然没想到自己动手调整),山本无奈的顺手给纲吉调整了一下,他把帽檐转到了纲吉的后脑勺。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他有些担忧的问。
纲吉下意识茫然的“啊”了一下,在把甜筒的脆壳塞进嘴里后他约莫是想起了什么,瞪圆了那双棕色的眼睛,山本某一刻居然觉得自己面前有一只兔子。
纲吉艰难的蠕动了下嘴唇,他的喉咙变得干涩无比,天知道一会前他才吃光了所有冰淇淋,纲吉喑哑又晦涩的轻声说:“……我弟弟丢了。”
被他一提山本倒也想起了纲吉的弟弟,一群活力异常还很粘人的小孩子,那五颜六色的发色让山本怀疑过纲吉的家长是不是有凑齐彩虹的打算。
“那我来帮你一起找吧!”
山本爽朗的无比自然的开了口,小巷阴暗的光线也抵挡不了少年灿若骄阳的笑容。
纲吉愣神了一会,他好像觉得他和山本同学的距离变得更近了,虽然他不知道这种看不见的东西为何出现,又出现在哪里,但他总觉得……好像他和山本同学已经认识好久了一样。
不过纲吉一点都不讨厌这种感觉。
“那就麻烦你了。”他同样笑着颔首。
少年间的友谊就像是盛夏翻涌的暑气,不需要理由又无声无息又蔓延了四肢百骸,手臂上湿滑的汗液就轻而易举消失了摩擦。
“对了。”
帮着纲吉拎着沉甸甸塑料袋走出小巷的山本突然开口,他问:“我还不知道阿纲你哪个弟弟走丢了?”
纲吉顿住了脚步,于是刹那间,他停顿在了光与暗的界限里。
某种奇异的割裂感出现在他身上,在山本不知为何开始紧张的时候纲吉张了张嘴唇,他轻声说:
“……全都丢了。”
山本:……
山本用空着的那只手挠了挠后脑,他看着纲吉,犹豫的说:“那也就是说,走丢的,可能是阿纲你?”
纲吉:……
无法反驳。
“那我们第一步,干什么?”纲吉问。
山本沉吟了一会:“去问问看商场里的广播站?一般来说小孩子走丢了家长都会嘱咐他们听着广播的?”
“好————呀?”
纲吉把他的尾音转成了过山车,一瞬间脸上出现了惨不忍睹的空洞,那惨淡的表情看的山本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不对吗?”他疑惑。
纲吉沉重的咽了口唾沫,他凝重道:“说的很对……但我突然想起,我们家的孩子,有没有这方面的常识……有点难说。”
山本:……
“那还去吗?”
“……去吧。”
两人急急忙忙冲进商场,工作人员倒是很负责的帮忙了,但是在一连串夺命呼喊中半个多小时也没看见那群五颜六色的发色之后纲吉心里就是一沉。
山本立刻注意到了纲吉的表情,他眨了眨眼,用力摁住了纲吉的肩膀,语气轻快:“别担心了,这个镇子很和平的,不会有事的。”
纲吉咽了口唾沫,他脸上的担忧抑制不住,语气也稍稍带着点急躁:“万一真出事了呢,还发生流血事件了该怎么办?”
山本静静的看着他,全盘接受了纲吉带着点迁怒的语气,他缓着声道:“那我们在周围继续找找看吧,一定不会出事的。”
“实在不行的话,要不要去报警呢?”
两人一怔,转头看到了说这话的工作人员。画着淡妆的职业女性蹙着眉,看了眼面前两个负责人的好哥哥后她扫了周围两眼,确定没有人之后她压低声音靠了过来:“最近这个镇子里好像多了很多奇怪的事,还是小心点比较好喔。”
“奇怪的事?”
“嗯。”女人更压低了声音,纲吉注意到她虽然化了精致的妆容但依旧遮掩不了眼下的憔悴,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吓人的事,颤抖了一下,轻声道:“我同事最近一次加班后为了抄近路,他走了一条平时绝不会走的小路……”
女人的眼中有着血丝,颤声道:“在那个路灯坏掉的地方,他看到了……一个在天上飞的婴儿……”
两人:“哈?”
“是真的!”女人没忍住加大了音量,惊慌的环视周围一圈后,她小声的吸了口气,继续道:“就在昨天,我下班后,同样为了近路,会经过那个荒废的乐园,就在那时,我看见一颗凤梨消失在灯光下,走进去了!”
她似乎回想起了那个惊悚的一幕,牙关都打着颤:“我清楚的记得,那个出现了一瞬的凤梨,是紫色的……”
纲吉:……
他突然有不太好的感觉。
“你不要胡说了!”
约莫是经理模样的男人走了过来训斥了一会女人,转过头对着两人陪着笑脸:“那只是两个人看错而已,奇怪的事根本就不存在,最多也只不过是最近因为那位……不在,多了一些不良和小混混而已。”
纲吉和山本对视一眼,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脸茫然的走出商场后,看着人来人往又恢复和平的商业街,纲吉深吸一口气,就在他开口吟唱的瞬间山本眼疾手快立刻在他嘴里塞了根能量棒,完美的拯救这个小镇与水火之中。
纲吉要哭不哭的嚼着那根草莓味的能量棒,哭唧唧的下意识看向了山本。
就在山本想要开口的刹那,身边轻飘飘的飘来了行人的絮语:“喂,最近别去东边那里了,那里好像被一个叫桃巨社还是什么的组织占领了,貌似最近有很多人都被他们打劫了,据说还做绑架一类的恶劣生意,专挑有钱的孩子,就为了父母的高昂赎金”
“诶,好可怕啊”
纲吉看着两位女高中生走远的背影,默默嚼完了嘴里的能量棒,沉默不语。
山本小心翼翼又往他手里塞了苹果味的和柠檬味的。
“山本同学。”纲吉幽幽的开口,“我觉得我可以喊救护车了,你觉得呢?”
山本:……
“还没到那个地步啦阿纲喔————对不起啊!”
山本不好意思的对着他不小心撞到的那人爽朗一笑。
那人看了山本和纲吉几眼,忽而对着山本沉下了眉眼,就好像比起这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反而是山本的存在更让他生气似的,那张精致漂亮的西方面孔完全阴沉下来,皱起的眉宇让他看起来像一只在烦躁中的狂犬。
山本看着对面气势汹汹的模样,爽朗的笑容慢慢消失不见,他也渐渐看着那人皱起了眉头,不自觉露出了打棒球时无比锐利的眼神。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太过焦灼,让纲吉傻了眼,等他回过神来时,苹果味的能量棒已经被他咔嚓咔嚓啃完了。
“抱歉,我同学他不是故意的。”
纲君露着礼貌的微笑把山本拦在了身后,天知道刚才他看似稳的一批,其实心下慌得像是村边的老狗,不单单是两人间噼里啪啦的闪电,更重要的是……
这人是纲吉在百米外看见都要换路走的类型。
瞧瞧那像不良一样全身叮叮当当金属链子与戒指,乱七八糟的骷髅图案看的纲君下意识咽了咽唾沫,况且这人看着还凶,修长的指缝里还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
烟草的气味呛得纲君连带着身后的山本一起下意识后退一步。
纲君在心中哭唧唧的想喊迪卢木多救命,这里有他最怕的不良在凶他,但迪卢木多一离开他身边他们就联系不上了。
有趣的是那人看见纲吉后下意识也后退一步,他脸上露出了一瞬间的慌乱,然后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般,他立刻恶狠狠沉下了眉眼瞪了纲吉一眼,但是他手上立刻松开了香烟,然后用脚撵了撵熄灭了。
纲吉一愣,他看着面前这个高挑的银发少年倒是不怎么怕了,对方应该不是什么坏人,虽然不爱护环境了点。
“要去哪?”少年啧了一声,恶声恶气道。
“这个和你应该没什么关系吧。”山本笑眯眯呛了回去,顺便把纲吉挡在了身后。
那人偏头一眼就看到了山本背在身后的背包,他眯了眯祖母绿的眼,恶劣嗤笑道:“打棒球的笨蛋,我问你了吗?”
纲吉:……
“哈!”山本哼了一声,他爽朗的笑着说:“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章鱼头……”
纲吉:……
哦,完了。他面无表情的想,还没走到恶龙的巢穴拯救公主,勇士小分队就要在半路上减员了。
就在他叹着气想该拿面前两个已经互掐衣领的两人怎么办时,一直温度巨高的手就搭上了他的肩。
“极限的我注意你很久了!”
一看就是运动系健儿的人露出了比太阳还要耀眼的笑容,两排亮白的牙齿在闪闪发亮,差点闪瞎了纲吉的眼睛。
“你的肺活量那么好,来加入我们拳击社吧!”
恍惚中有乌鸦从头顶飞过。
纲吉:“哈?”
肺活量?拳击社?
他干脆变成光怎么样?
“不了,谢谢,我是彻彻底底的回家社。”纲吉冷漠的拒接了他。
“别这样冷漠嘛!”那人很自来熟的直接勾上了纲吉的肩膀,纲吉能感受到对方过高的体温还有运动后扑来的热气。
“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极限的适合拳击啊!”
纲吉拼命摇着头,但是死活挣脱不出对方无形的桎梏。
“和我打一场吧!我极限的已经开始期待了!”对方笑嘻嘻的把脸凑到了纲吉跟前,鼻梁上的创可贴被汗液晕湿了一角,纲吉觉得在他身边好似夏季的暑气翻了几倍似的。
“你拉人都不管对方意愿的吗你这个草坪头!”
那个原来还在和山本掐架的章鱼头走了过来,轻轻松松就把纲吉提溜了出来。
“哦,山本你也在啊!”
草坪头完全无视了章鱼头,开开心心的和山本打着招呼,章鱼头立刻咬紧了牙,纲吉为了可贵的和平嘴里嘟囔着抱歉抱歉,顺手把柠檬味的能量棒塞进了他手里。
他也就没发现那章鱼头愣住盯着手心的模样。
在纲吉抬起头时,寒暄的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就见山本口中的“了平学长”兴奋的走过来,爽朗无比的搭住了纲吉的肩,他笑着道:“我真是越来越中意你了,沢田。”
纲吉:……
别了吧,真的。
“对了你们极限的要去干什么?”了平问。
纲吉和山本陡然面无表情。
纲吉飘飘忽忽开口:“完了呢,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说不准已经塞水泥扔河里了呢。”
山本:……
在一番压缩为三十字的解释后,了平摆出了拳击的架势,热血无比的喊:“为了沢田的弟弟,极限的去救人啊!”
在山本和了平无比自然的朝着东边去的时候,有人喊住了他们。
“我也去。”
章鱼头把能量棒塞进了口袋里,他插着兜,以一种酷帅的姿势无比自然的走到两人的身旁,两人看了他一眼,倒也什么都没说。
现在三人齐平了,三个人的背影就落在了纲吉的眼睛里,他有一种眼睛被晃了一下的错觉。
“那个…..”
纲吉在原地弱弱的开口。
三人回过头不解他的举动,倒是那章鱼头皱了皱眉,然后了然的、倨傲不写的轻哼道:“狱寺,喊我狱寺就行。”
“极限的没问题,章鱼头!”了平大笑着比了一个拇指。
“章鱼头的狱寺,嗯我记住了。”山本哈哈哈笑了两声。
纲吉看见狱寺一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还有额头爆出的青筋。
纲吉:……
“那个……”
纲吉无奈的看着好像又要打起来的三人,他弱弱的说:“我们就这么去吗?”
三人停下了互相揪衣领的手,他们看着纲吉,脸上是明晃晃的不解,像是在说:不然呢?
纲吉:……
那是□□!□□啊!他恨不得揪着他们三的发型怒吼,以为自己能一打十随随便便轰平一座岛吗?
纲吉在这一刻,深深陷入了对自我的怀疑?
因为他们的看起来不正常的太理直气壮,以至于纲吉开始怀疑起了自我,难道他才是不正常的那个人?
“要不你们先走我先去报个警?我会加油追上你们的。”
纲吉坦然的扭头就要往电话亭走去,不过下一秒后他就动不了了。
他的两只手还有肩上都被人摁住了。
纲吉:…….
他颤抖的扭头,看到了三双发红光的眼睛。
“走啦。”
于是心如死灰的纲吉垮着一张脸走在了中间,更让他连心也一起垮着的是:这一路上还挺不平静的。
他们先是把一个总是摔跤的金发外国男□□到看上去是管家模样的人手里后,遇见了一个正在被混混勒索的红发少年,对方那个畏畏缩缩的模样看的纲吉太有共鸣感了,不过那些混混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就大叫着跑走了,也不知是看到了谁。
靠近目的地的时候给一个墨绿短发的小女孩指了路,貌似对方和妈妈走散了;在目的地前被一个棉花糖糊住脸的人拦住了,四人翻遍全身也没发现有纸巾之类的东西只能遗憾的告诉这个浑身散发着甜味的家伙要不等下一批人试试。
于是在走到一片极为冷清的地域仰头看见那个破破烂烂有着桃字样的招牌时,纲吉的内心一片沉静,他甚至想呵呵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