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不接是罪过,能接着才算是福气,”裕妃轻轻地笑了声:“小叶掌案大可不必惶恐才是,他有你这个能耐的干爹,如今又入了太后的眼,再拜了祥公公……将来这宫内炙手可热的只怕没有别人呢。”
许谨难得一笑:“娘娘过誉了,她不过有点儿小聪明,不惹祸已经万幸。”
裕妃笑道:“你却向来是个严于律己的,只不过‘儿孙自有儿孙福’,就任由他们自己的造化吧。”
这会儿奉常端了一碗清茶过来,裕妃喝了一口,打量着许谨道:“许掌案,最近有没有排什么新戏?”
许谨道:“先前太后娘娘想看点儿热闹的,于是就挑了一出《李逵负荆》。”
裕妃道:“这个倒是个热闹戏文,不过,本宫跟太后娘娘的心境不同,这天本就炎热,倒是看点冷情的消暑才好。”
“不知娘娘想看什么戏?”
裕妃道:“有个《赵氏孤儿》,许掌案可会演吗?”
赵氏孤儿,也算是家喻户晓的了,说是春秋时候大臣赵盾一家给奸臣屠岸贾所害,留下遗孤被门客程婴暗中营救、抚养成人最后报仇的故事。
许谨听见这四个字,眉峰轻轻地动了动。顷刻才回答道:“本子自然是有的,只是当初演过一次,太后因觉着太过伤情,便不许叫演了,因此从未排演过。”
裕妃笑了笑:“原来是这样,不过我想,许掌案能耐,不管是热闹戏还是冷情戏,都能演得很好。”
许谨道:“娘娘赞缪了。”
裕妃盯着许谨看了半晌,把手中的茶放下,整了整袖口,盯着上头精致的吉祥回纹:“许掌案,听人说你方才是在内务司?不知有什么事?”
许谨道:“回娘娘,不过是有一件私事寻潘公公。”
“什么私事?可以说给本宫知道吗?”
许谨沉默了片刻:“听小叶说有两个内务司的人无故拦住她,所以我去瞧瞧究竟是什么情形。”
裕妃这时侯召见,许谨心里是有数的,他去内务司的事情瞒不过裕妃,他的用意只怕裕妃也知道。
不过是明知故问罢了。
裕妃笑了:“内务司领了皇后娘娘懿旨,最近不是正要肃查六宫内侍吗,叫了他去不是理所应当的?怎么这也值得许掌案亲自去兴师问罪?”
许谨道:“回娘娘,虽然是肃查,但也不能乱为,总不能是路上遇到谁就逮了谁过去,这又不是在毫无规矩的地方。奴婢怀疑内务司是有人故意假公济私,借机生事。”
“哦,那你知道是谁了?”
许谨道:“自然知道,正是奴婢去找的这位潘公公。他向来跟我不合,也一向都忙于针对小叶,这件事可想而知是他做的。”
裕妃挑了挑眉,对于这个回答有些意外:“那潘强承认了?”
“他自然是不肯承认的,但奴婢心里有数,便跟他大吵一架,警告了他几句就罢了。”
裕妃听完后笑了:“许掌案,看不出你冷冷清清的一个人,也肯为了叶青蝉这样出头去得罪人。”
许谨道:“我只有一个干儿子,她受了委屈我自然得替她撑着。”
裕妃闻言默然,竟因为许谨这话想到了自己跟庆王,虽然……庆王如今未必需要她撑着什么了。
过了片刻裕妃才叹息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许谨,本宫问你一件事。”
“娘娘请说。”
“上回庆王带了叶青蝉出宫,你可知道他们是在哪里遇见的?”
许谨一愣,他并不知道这个细节,毕竟当时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在庆王府里发生的事,而小叶也没跟他提起过自己去了景阳宫。
裕妃看他怔然,便徐徐道:“那天下雨,庆王去了景阳宫。”
许谨的脸色立刻变了,眼神都因而凌厉了几分。
裕妃道:“原来你也不知道。”
许谨定神:“娘娘是说,小叶……她在景阳宫吗?这不太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
许谨喉头一动:“无端端的她去那个地方做什么,她向来……”话未说完,忽然想起自己那天正是对小叶发了脾气,难道她……
下意识地抬手在额头上轻轻抚过,许谨定了定神:“她向来胆小怕鬼,那景阳宫又是个禁地。”
裕妃站起身来,她缓步走到许谨身前,端详着说道:“许掌案,你的脸色不对。”
许谨慢慢抬头,跟裕妃的目光相对:“请娘娘恕罪。”
裕妃抬手示意他噤声,却继续地盯着他说道:“许掌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本宫?”
许谨的神色逐渐冷静下来:“不知娘娘这话从何说起?”
裕妃的声音不高,但极为清晰:“当初景阳宫事发之后,不出一个月,你就认养了‘叶青蝉’,收在身边。”
“奴婢不懂,这个难道有什么不妥吗?”许谨依旧镇定。
裕妃道:“本宫叫人去查过,那个姓叶的孩子净身的时候的确是六七岁,只不过听说他当时病的很重,几乎都已经救不了了……被你带回去后才很快痊愈的。”
“回娘娘,是她命大,自个儿从鬼门关上硬挣回来的。”
“好吧,”裕妃歪头看着许谨:“许掌案,还有一个问题。”
“娘娘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