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昼也不敢反驳,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帮他把那袋啤酒喝掉了,慌乱中完全没想起对方伤病未愈不宜饮酒这回事。
两人在街边的长椅上休息了会儿,暖暖的日光照得人昏昏欲睡。
也不知是不是刚刚喝了点啤酒的缘故,这困意像是浸入了骨头缝里,让人有些提不起劲抵抗。周昼仰头靠在背椅上,闭着眼听海风吹过树枝的细微响动,迷迷糊糊中感到靳辞对他说道:困了吗,回房间去睡吧。
隐约感到对方手指靠过来的动作,周昼先一步睁眼站起来,摇摇晃晃道:好。
回房间之后,他一头栽进了床铺里,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侧脸,温度似乎有些高。
靳辞帮他把床帘拉上,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临走前说:先睡一会儿,中午吃饭的时候会来叫你。
周昼便安心地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中。
梦里他身在一片浪声清晰的海中,柔和冰冷的水流徐徐包裹了他。他睁开眼,入眼是一片片比日光还要闪耀的金色鳞片。
又是那条鱼尾巴吗?
周昼被那条鱼尾巴围住了,却丝毫不感到害怕,他看着这漂亮得让人心动的尾巴,忍不住像之前几次那样伸手想去摸摸,却陡然察觉到一丝怪异的违和感。
等等。
周昼伸出的手臂停在水中,终于明白过来那丝怪异的违和感从何而来。
面前的尾鳍随水流缓缓翕动,折射出某种细微的光泽,顺着锋利坚硬的金色鳞片一直延伸。
这条鱼尾巴是不是过于长了点?
周昼四下回顾,这条漂亮的鱼尾长得几乎看不到尽头,他顺着尾巴抬头看去,日光从头顶倾泻而下,穿透幽深的海水,被分割成大片大片的耀眼光芒。在那几乎要灼伤眼睛的日光中,他看见尾巴尽头是一道模糊的黑影。
不待他看得更清楚,一只修长微凉的手忽然从身后盖住他眼睛。
周昼愣了下,回头看去。
浩瀚深远的海水中,靳辞立在他身后,狭长的眸子半垂下来,碎金色的瞳孔有种摄人心魄的美感。
别这么看太阳,他看见对方嘴唇缓缓开合,会瞎掉的。
第44章
晚上吃饭的时候, 周昼有点走神。
时辉半眯着眼盯着他,一脸揶揄道:小朋友看什么呢,你家大人的手是比这虎皮凤爪还好吃吗?
周昼连忙心虚地把视线从靳辞手上移开,掩饰性地刨了一大口饭:哪儿有, 别乱说。
时辉仿佛觉得非常有趣, 低声笑起来,周昼只当没听见。
他脑子里全是靳辞那只指节分明的手, 跟之前梦里梦见的画面完美重叠在一起, 像一片轻飘飘不受控制的羽毛, 扰得人心头乱七八糟。
他确定,这手就是之前梦里梦见的那只手。
所以他刚刚真的梦见靳辞了?
梦见也就算了吧, 问题是,靳辞在梦里为什么会长着鱼尾巴?!
谁长鱼尾巴他也不会长啊,这也太离谱了,难道, 难道他是平时太想靳辞了, 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咦,小朋友你很热吗,耳朵怎么红了?时辉看着周昼越埋越低的头, 笑盈盈开口道。
周昼头低地更厉害了, 只当没听见, 强行镇定地喝汤。
靳辞冷冷地瞥了时辉一眼:吃饭安静。
时辉仿佛嘴上被贴了胶布,顿时噤声了, 过了片刻大概还是憋不住,又开口道:咳,我这也是关心他嘛,怕他身子弱万一生病感冒什么的, 晚上海边风大就不要他去了。
周昼一听急了:不行,我要去,我没有生病!
时辉盯着周昼两秒,表情似乎有点微妙的失望:没生病啊哦那就去吧。
周昼:?
吃完饭,天色已经差不多暗下来了,大家依照计划去海边玩。
一行人只提了两只照明用的油灯,周昼提着其中一只,黑色的铁架上布满了猩红色的铁锈,一碰就噗沙沙掉屑,淡黄的光线一路晃晃悠悠。
周昼吹着冷飕飕的海风,疑惑道:为什么我们要用这个照明,用手机不是比这个亮多了吗?
时辉一脸高深莫测:这叫氛围,氛围知道吗,我们是去洞窟探险,用手机照明能有这氛围吗?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周昼又低头看了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油灯两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就听见前面的靳辞回过身对他道:昼昼,过来,小心脚下。
周昼连忙蹦过去,一把抓紧了靳辞伸过来的手。
时辉望着两人几乎靠在一起的背影,眯了眯眼,半晌才叹了口气小声道:反正带了也用不上。
要去的山洞距离海边不远,但有点偏僻,一路礁石嶙峋很难走,地面在油灯朦朦胧胧的光线下实在不太看得清,好几次周昼差点踩空或者绊倒,都被靳辞及时拉住。
对方拉住他的手很稳,也很紧,如此反复几次后,周昼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总觉得自己退化成了个走路摔跤选手。
他低声道:对不起靳学长,我视力可能不太好,好像不太看得清路
靳辞沉默了下,才回道:没有不好。
映着不甚明亮的灯光,靳辞垂下的目光看起来很柔和,像是在安慰他:昼昼视力没问题的,小心点就行。
周昼心底的触动还来不及抒发,听见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幽幽响起:放心,你是正常视力,就是没有你手上那个破灯,你家大人也摔不了的。
啊?周昼一时没听明白。
什么叫没有灯靳辞也摔不了?
所以靳辞的夜视能力这么好的吗?
靳学长好厉害。周昼缓缓点头道。
靳辞闻言一顿,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不咸不淡地瞥了时辉一眼。
到达山洞入口时,时辉正叨唠他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鬼神小故事和山野传说,声音传入空荡荡的山洞里,空灵的回声重重叠叠,听起来有些渗人。
刚刚那段难走的路已经走完了,眼下地面平坦很多,周昼正想松开靳辞的手,忽然感到一阵湿冷的海风从背后袭来,像有人朝他后脖子吹了一口湿漉漉冰凉凉的气。
海妖就趁着漆黑的晚上抓住了那个村民,咔嚓一口吃掉了村民的头
哐当!
破旧的油灯掉落在地,本就不明亮的光线瞬间暗了一半。阴影中,勉强能看清周昼闭着眼,像团发抖的鸡崽子般死死抱紧了身边人的胳膊,几乎快扑进对方怀里了。
没事的。低低的声音带着安定的吐息钻入他耳朵,周昼感到靳辞手放在他背上,安抚性地拍了拍。
他从惊魂未定中回过神来,察觉到大家目光都落在他身上,顿时耳朵烧了起来。
好丢脸。
多大人了,居然还能被这样吓到,胆子好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