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屋内一时静谧无言, 唯独两人面对面立着。
绮罗的鼻尖几乎要贴上迟悟的鼻尖,温热的呼吸缠绕在一起。兴许是离得太近的缘故, 迟悟反而看不太清眼前这人。
满眼里所见,都是那一双光芒微凉的眸子,和映在其中的,不甚清晰的自己。
似有清凉夜风吹进静室,轻翘的眼睫在面上留下一层淡影, 他垂眸看了她许久, 淡淡开了口。
“踮着脚,不累么?”
绮罗:“……”
你大爷的, 长得高了不起了?
绮罗秀眉一凝,眸光微动, 就听“啪”的一声,两只狗爪子结结实实地拍上了迟悟的两颊。
迟悟:“……”
“你做什么?”迟悟早已经习惯了绮罗毛手毛脚的脾气, 也并不恼,哭笑不得地问道。绮罗面上神色丝毫没有缓和, 仍旧那么直直地盯着他。
过了好半晌,她才拿开手去, 双眸不易察觉地微眯了眯,似笑非笑道。
“没什么,就是今晚突然有些好奇, 我眼中所见的这副面孔, 到底是不是真容。”
绮罗笑的畅快的时候, 可以花枝乱颤, 可以颠倒乾坤,可当她笑意淡薄的时候,眉目间就会透出一股子天生的凌厉之气,让人觉出几分咄咄逼人的侵略之意。
似笑非笑的时候,便显得尤为凉薄。
良久,迟悟唇角微勾,淡声开口:“自然。我不会骗你。”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绮罗反问道。
“……”
客房里安静无声,少年眉头轻轻凝起,似是遇上了什么难题。
又是一段无言的静谧,还是绮罗率先打破了沉默。她似乎也是觉得说出这样的话有些伤人了,轻吸了一口气,退开了一步。她回身走到窗前榻边,端端正正地坐好了,大咧咧地一摆手:“好了,来吧。今晚月色甚好,我们也该好好聊聊了。”
绮罗一个挥手,手边的烛台便被亮了起来,迟悟走到榻前,在她对面坐下。可她却没急着开口。
聊什么,要从哪开始聊?都是个问题。
她想要开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在脑内把过去的这一段时间的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过了一遍。
从南海到北疆的这些时日,她与这个少年一路同行,朝夕相处。可是直到现在,她还没有摸清楚这他的底细。
唯一确定的,就是这家伙是个奇怪的家伙。
这家伙顶着一副世间少有的好皮囊,总是笑眯眯的,安安静静地站在她身旁。
你说他笨吧,世上就找不出比他更聪明的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各路术法无所不会。这一路行来,绮罗能解决的事,他从不插手,可绮罗要是遇上什么麻烦的时候,他随便动动手,总能轻描淡写地解决。
可你说他聪明,他却又好像……并不是那么聪明。
从一开始单枪匹马孤身闯入屠龙宫救人,到不知收敛地在众人面前跟长生正面刚,从天天拿着自己的笔和卷轴事无巨细地把自己干的那点不算事儿的破事一笔一笔记下来,到看着街边小儿玩石子儿能看个把时辰……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
真是一种奇怪的矛盾,一面对这世界了如指掌,一面对这世间一无所知。
他平常话并不多,但对她问的话从来有问必答,她的要求也从来有求必应,可绮罗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屋内烛火微摇。
“我再问你一遍,也是最后一遍。”绮罗深吸了一口气,一本正经地问道,“你跟着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说过了,我要把你失去的还给你。”迟悟抬眸瞧她,淡淡笑道,“尽我之能,让你所愿成真,万事胜意。”
这理由绮罗已经听过一次了,可是再从少年口中听到一遍,仍旧会觉得虚无缥缈,不太真切。
迟悟问道:“你不信么?”
绮罗开始并未言语,过了半晌才复开口。
“就先当作我信了你。”她皱起眉头,“可你总得有你的理由……我的意思是,你总得有好处才会去做吧?”
“这是我父亲……”
“我知道,你同我说过,可是,你就只因为这么个缘由?”绮罗眉头轻轻皱起,语气里是微微的怀疑,“就只是因为……你父亲的一句话?”
“不可以吗?”迟悟反问道。
“……”绮罗竟被他反问的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