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因为这个少年闹出了动静, 原本偷偷瞄她的人此刻逮住这个机会, 纷纷正大光明地看了过来。没一会, 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把目光投过来了。
绮罗端着已经凉透了的茶:“……”
“呔!哪里来的野丫头!你你你把我衣服都弄湿了!”那少年嫌弃地嚷道。
绮罗一句“要钱没有,要命一条”险些脱口而出。
好在及时地控制住了自己的嘴。
咳……现在要关注的点好像不应该在这里。
一位面目俊朗,气质温雅的青年几步走上前来, 将那少年往后拽了拽,微笑着给绮罗道歉。
“不好意思,小十一顽劣无礼, 冒犯姑娘了。”
那青年虽说在给她道歉,言语甚是谦和,但也只是微微颔首, 腰背则挺得笔直。这样不卑不亢的态度,骨子里便透出尊贵的气度来。
绮罗抬头瞧他,发现他的眉眼与迟悟竟有五六分肖似。
说他们是皇族, 绮罗倒还真挺信。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言谈举止,他们都显示出与旁人不同的气度来。
只是,迟悟那家伙不是说, 他父亲是藏山寺一名洒扫的僧人么?他总不会是糊弄她的吧?
一提到皇族, 绮罗自然而然地便想到父亲的那位朋友了。她脑中忽然电光火石的一闪,心下大惊,莫非迟悟的父亲……
她努力回想着迟悟同她说过的话。
“我父亲同你爹是朋友。”
“他说他曾做了一件错事,欠了你爹爹, 也连累了你。”
“父亲说, 他和你爹爹是朋友, 所以欠你爹爹的,不还也罢;可欠了你的,终归还是想弥补一二。”
“所以,要我来还。”
绮罗七年未曾与外界同音信,出来的这三个月也一直在奔波。对于当今天下谁做主这件事,她完全没想起来去打听。
如果,迟悟没有同她说谎的话……他其实就是那个人的儿子?而那个人竟没有做皇帝,反而出家当了和尚?
绮罗:啊……
这个世界我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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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族在人间是一个极为特殊而隐秘的存在。
一方面,皇族是凡世的统治者,大权在握;另一方面,皇族血统优异,皇族子弟一般都是极其优秀的修者。
但他们几乎不会参与江湖中事,而是以一种置身事外的态度对待整个修仙界。
在众多仙门中,与皇族交集最多,关系最为密切的门派就是藏山寺。
藏山寺作为护国寺而存在于世,朝堂上,祈风求雨,护五湖四海风调雨顺;江湖上,统御调度,平衡这各大修仙门派势力,维持着江湖的平和与秩序。
因为什么事都有藏山寺来摆平,所以,江湖中几乎没有人知道,躲在藏山寺背后的皇族,实力到底如何。
若是非要数出在世人面前展露过锋芒的皇族。
首先能想到的,就是太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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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是了。
如果迟悟是姬太子的儿子,那这一切都说得通了。姬太子是爹爹的师兄,亦是他的挚友,他临终前嘱托迟悟来故人的女儿,完全合乎情理。
只是,绮罗想不明白,他堂堂一朝太子,为何最后出家做了和尚?
放着吃肉的机会不要,去吃素,这难道不是脑子有病么?
她又转念一想,不对,这是迟悟的爹啊。
不能腹诽,罪过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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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胡思乱想地这么一会儿功夫,屋子里的人都聚过来的了。
皇族子弟自小受教良好,一开始估计都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看她看,现在这层窗户纸被冒失的小十一给捅破了,就再没必要端着了,全都涌上前来,在绮罗身边围了道密不透风的人墙。
“姑娘,你是哪里人氏啊?看样子,是屠龙宫的女修了?”
“姑娘,你跟老六……是怎么认识的呀?”
“冒昧问一句,姑娘芳龄几何了?模样生的真是俊呢……”
原来皇族的人家长里短起来,也不比街头巷尾的阿婶老太逊色。一时间,绮罗有点无法直视“姑娘”这个词了。
绮罗面上保持着温婉又灿烂的笑容,乍一看上去,真是个端庄大方又招人喜爱的大家闺秀了。
她努力控制住抽动的嘴角:来吧,不就是见亲戚么!炽绮罗无所畏惧!
尽管过程无比艰辛,绮罗在与这些皇族子弟说话的过程中,总算理清楚了一些事情。
她原本还道姬太子是从皇位上退下来,再去藏山寺出家的。现在才知道,他根本连皇位都没坐。
他还在做太子的时候就上书请辞,而后毅然决然地落发出家了。时间就是在七年前,大约是道师叔坐化之后三个月。
前些年,旧皇染疾不治,病逝。姬太子避世出家,不愿归朝,他膝下只有一子,就是迟悟,然而也在藏山寺修行。所以皇位只好由太子的胞弟暂代。
在座的这些人与迟悟都是同一辈的,在他们这一辈中,迟悟按年纪排第六。
六……皇子?
绮罗心里的弯儿渐渐转了过来。
哇,炽绮罗,你很可以诶!
说不定以后就可以过上点菜全部点两份,看一份吃一份的奢靡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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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屋子的皇子公主们虽然问题多了一些,却都十分的和善可亲,还有年纪稍大些的女孩子亲热地来拉绮罗的手。
她渐渐地也就没那么尴尬和局促了。
气氛原本很是融洽,就在这时,一声冷笑忽然从人群外传来。
那冷笑声倒也没有多大,但是音色稍显老气,又有些阴阳怪气的,与周遭和谐融洽的氛围极是相冲,显得很是突兀。
绮罗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女子安安静静地靠坐在一张毛皮铺就的靠椅上。
她自始至终就没有过来,一直坐在那里,面上带着一副纯金的面具,冷眼看着这里,一言不发。
她看见绮罗朝她望来,扭过头去,又是低低地嗤笑了一声:“可笑。”
“大姐……”一开始出来打圆场的青年不禁微微皱眉。一旁握着绮罗手的女孩亦有些尴尬,低低朝绮罗一笑:“你别在意。”
“怎么?我做了什么了?”那女子似乎也不在意,懒懒地一抬眼,漫不经心地道。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倒是你们,不要因着一己私心,害了人家。”她说着,轻飘飘地瞥了一眼绮罗。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长公主深吸了一口气,掸了掸衣角,从从容容地站了起来,缓步走到绮罗面前。微微附身,眼眸眯起。
“我只是想给你提个醒罢了。小姑娘在寻良人的时候,最好将眼睛放亮些。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东……”
“阿姊!”那青年打断她。
“他是个怪物。”她却十分地直截了当。
绮罗:“……”
屋中一下子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