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行到庄子门口,早有陆府袁管家带着一众家丁在此等候,做足了准备要将和尚擒下,他扫视着二人,说:“和尚,刺史大人好心将你请来混顿好菜好饭,你竟胆大包天将冯御史的手臂折断,今日陆家庄子这大门,休得出去。”
姜卿儿一看围来的家丁少说也有二十好几,只怕在门口要被擒回去。
“阿弥陀佛。”弘忍单手立掌,神色平静,“贫僧仅是替我佛惩恶罢了。”
袁管家冷哧,“不自量力。”
话落下,一众家丁持棍棒正一拥而上,姜卿儿退在弘忍身后,情势不佳。
忽然一道怒吼传来:“给小爷退下!”
顿时家丁停下动作,二人回首望去,正是先前被赶出宴厅的陆元澈,他疾步半喘,是急忙赶来的,身后带着恩翠出来。
恩翠忙道一声:“主子!”
她怀中抱着姜卿儿的斗篷和绣鞋,上前来将给她披上。见到鞋,姜卿儿心道大妙,不用穿和尚的僧鞋了,换上自己的绣鞋,她扬唇对和尚一笑。
陆元澈冷视着袁管家,道:“弘忍乃小爷挚友,尔等退下,今日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了。”
袁管家见他赶来,换了嘴脸,“少爷,这和尚肆意妄为竟伤了冯大人啊,老爷下令,不可将人放走。”
“那个冯平裘,莫说弘忍伤了他,就连老子都想打他!还不快快给我退下。”陆元澈道。
袁管家虽为难,但也不为所动,陆元澈发怒,走上台阶去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又手动将家丁推开,“退下退下!我是少爷还是你们是少爷,老子的话不好使了可是?尔等敢动老子,待母亲来扬州,一个个全都罚!”
尽管陆家一众下人得的是陆肃的命令,可仍是任他胡乱敲打,也不敢将弘忍二人拿下,更不敢陆元澈拿下。
陆元澈横行霸道,就算搁到盛京去,他一样可以横行霸道,其原因就是刺史夫人,也就是陆元澈的生母,是当朝长公主李矜。
长公主权高位重,当初正是因为陆肃养了外室,长公主不满,便与皇上请命,陆肃被贬官,调往扬州成为刺史。
长公主极为疼爱独子陆元澈,他要发脾气,一众下人就算是得了陆肃的命令,也不敢将人拦下。
袁管家道:“少爷,可别为难奴才们,冯大人在陆家庄子里右手被废,这不是小事啊,这是要让和尚赔命的!怎能让他轻而易举就走了。”
陆元澈怒道:“那又如何,冯大人若是有什么不满,便告诉他,弘忍所为皆是小爷的意思,但是我还得和母亲说尔等欺凌小爷!”
“这……”
听他念起长公主,家丁们收了棍棒,不敢再动,袁管家只好对下人道:“快去将老爷请来。”
陆元澈对此不理睬,忙走下台阶,看向姜卿儿,道:“没事吧,赶紧走,庄外马车是小爷的人。”
说着,他又拍拍弘忍的肩膀,“这里我拦着,一会儿我爹来了,可走不了了。”
弘忍扬唇淡笑,与他施礼,有时候有陆元澈风风火火的性格,直来直去的,免去不少弯子。
袁管家本还想拦着,陆元澈护在姜卿儿身边,“袁管家今日是要以下欺上?”
袁管家连忙躬身,“奴才怎敢。”
陆元澈将二人送出陆家庄子,门口确实有马车在等待,姜卿儿作礼道:“多谢陆少爷相护。”
“卿儿可要记得小爷的好啊。”陆元澈忙道。
姜卿儿颌首轻轻一笑。
此时夜空中洋洋洒洒飘起细雪,昏暗的灯光下,车夫站在旁边冻得抖抖缩缩,见有人出来,他招招手。
姜卿儿看去,正是上次的那个刘车夫,没多停留,疾步朝马车走去。
马车旁,姜卿儿踩着梅花凳上车,白雪沾染了发梢,在灯火阑珊的夜里,显得越发柔媚。
弘忍眸色幽深,细细看着姜卿儿的侧脸,她忽然停下动作,看向马车下的他,朱唇轻启:“你这般带我出来,还伤了御史大夫,可想过后果?”
弘忍沉默着,似乎没有回答她的意思,姜卿儿微微一笑,撩开车帘进去。
……
在回扬州城的路上,漫天飞雪,前途一片灰暗,就连车厢内都是漆黑无光,去向只能选择较近的杜若寺。
姜卿儿身披斗篷之下,舞衣单薄,她微微缩着身子靠在车壁上,一旁的弘忍和尚盘坐着,双目微合,手中的白玉佛珠转动着。
二人皆是满身酒水气,弘忍的僧衣半湿未干,袈裟放在一旁,尽管夜色昏暗,姜卿儿还是看得清他的面容,无悲无喜。
厅殿时,她以为弘忍会冷眼旁观,看着她被欺负,供这些达官贵人玩乐,偏偏有他看着,使她惊慌失措。
但还好,他没有冷观。
姜卿儿脑袋醉醺醺的,盯着弘忍的面容许久,忽然道:“宴厅的个个都不好惹,得罪哪个都吃苦头,明明我们只见过三次面,大师为何帮奴家,还折了冯平裘的手。”
弘忍没有睁开双眼,只是淡淡回应道:“我佛慈悲,出家人不可坐视不管。”
“可之后呢,奴家会连累大师的。”
弘忍手中佛珠停顿住,“人是贫僧所伤,贫僧自会负责你的安危。”
姜卿儿心中虽喜,可和尚毕竟是和尚又怎么斗得过官僚,只怕今后和尚受苦,试着道:“可是当真?”
弘忍不言语,他从来不说两遍话,是便是了。
姜卿儿笑了笑,得他默认便已很开心了,凑到他耳旁暧昧道:“那…奴家以身相许可好,”
弘忍的语气不咸不淡:“出家人不动欲念。”
姜卿儿停顿了下,或许是酒水的作用下,她轻声道:“我认得你,从第一次见你,我就认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