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卿儿也有些困倦,待三娘和宫女们退下之后,天未黑,她便睡下了,实在是有些累。
……
姜卿儿住进宫里的事,才过了两日,便落到一些朝中权臣耳中,只是皇帝没有动静,众人也不敢此事传出去,不过私底下皆盯得紧紧的。
且不说长公主一党等着,萧丞相也托宫里头的人问着消息,还有那宣平侯一派老臣。
早朝时李墨装得风寒刚愈的模样,坐得有些不耐,这群居心各异的权臣消息传得快,个个话里绕话,如今卿儿身份尴尬,还尽早安置下来。
下朝之后,就连平西王都在皇帝耳边旁敲侧击的,回到长元殿,他负手来回踱步,终是挥笔写下圣旨。
姜卿儿正在寝宫里吃着周三娘做的冰糖椰子盅,那福公公端着圣旨便来了,忙放下碗,跪下接旨,她正纳闷着,不是说过几日再宣旨吗?
只听福公公念起圣旨,姜卿儿仔细听着,以上所写如李墨所说那般赐了良田,布匹珠宝,万两白银,封为安若县主,住于宛瑟宫,之后钦了此。
福公公笑呵呵地将圣旨交到姜卿儿手上,道了声县主,这次可不会再被抗旨了吧。
宫女们搀着姜卿儿起了身,她忙道:“这就没了?”
福公公点头,“没了。”
姜卿儿展开圣旨,上面的字体写得龙飞凤舞的,是李墨的笔迹没错,可少了那个,不是说好要赐她府邸吗,为何住在宛瑟宫了。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姜卿儿捏着圣旨便去往皇帝常办公的长元殿,步伐跺得颇为重。
赶到时,那身着玄明华袍的男人正靠坐在龙案旁的椅子,单手扶着额角,面容冷隽,行径高贵优雅。
似乎早有预料姜卿儿会来,李墨抬抬眼皮,瞧了眼站在殿内的她,眉目间染着薄怒,他修长的手指抚了下鼻尖,素来心虚之时的小动作。
姜卿儿福身行礼,然后便道:“陛下不是说赐有府邸吗。”
李墨没有看她,翻动着案上奏折,轻描淡写道:“府邸地界大,你一个人住过于空荡,宛瑟宫正好也合适你。”
姜卿儿上前两步,“可哪有县主住在宫里的,只怕是要落人话柄。”
李墨道:“朕的旨意他人敢说什么。”
姜卿儿瘪嘴,说了气话:“你说话不算话。”
李墨抬眸看过来,她面颊粉嫩,娇丽可人,却皱着眉头,眼里全是不满。
顿了一下,他道:“皇城周身近处没有空落的府邸,在城北市有着,不过太偏远,听闻有些邪门。”
姜卿儿听言顿住,她自来怕神神鬼鬼的事,打量着李墨的神色,忽见他唇角微扬一下,她道:“你分明是不想给我,让我和你一同住宫里。”
李墨微微垂眸,专于奏折,大方地承认了,“所言极是。”
姜卿儿将那圣旨捏得紧紧的,走上台阶,站在李墨身旁,把圣旨陈铺在龙案上。
李墨微愣,看向她板着的小脸,不禁一笑,“君无戏言。”
姜卿儿伸手去揪住李墨的衣袖,眼里的意思就是想让他改。
李墨道:“那你说说,是哪里住着不舒服了。”
住着是还好,姜卿儿道:“我不自在。”
李墨微抿薄唇,将她的圣旨合起来,道:“皇城如此之大,我时常觉得孤寂,你就当陪我。”
他这半生总在孤寂,从东宫到杜若寺,沉沉浮浮,李墨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把圣旨交到姜卿儿手里,“你说你是不是天底下最猖狂的人,又是改圣旨又是撤圣旨的,若是别人敢提一句,就砍掉脑袋了。”
姜卿儿瞧一眼李墨,没见他对自己发脾气,她便有些胆大了些,开始跟他使性子了。
李墨无奈叹了一声,俯下身用手指戳下她柔糯糯的脸,温和道:“这么宠你,你都不随我,真若要跟我不相往来,撇清关系,我哪还管你。”
他忽然靠得很近,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姜卿儿抚了下被戳的脸蛋,低声道:“不管就不管,何时要你管了。”
“我并非这个意思。”李墨轻挽她耳边乱发,轻轻道:“我只偏爱你,可有明了?”
姜卿儿抿着唇,指尖微颤一下,她没有回应。
李墨立回身形,略微失落,只好缓缓道:“那…卿儿住几日再提,科举将近,事务繁忙,先放一下,之后你再同我计较,到时便放你走。”
姜卿儿目光瞥向龙案上的奏折,堆得很高,展开的那本所写的正是科举乡贡一事,如今他为帝不过一年,朝中尚在动荡,较为操劳。
姜卿儿抬首看着李墨的脸,心绪微沉,她捏紧那圣旨,不再言语,便转身退出长元殿。
所有的人和事都在变,而她一如既往的模样,难免有些不自在,他们之间其实也不必如此折磨。
……
至今起,整个盛京的人皆知宫里头住了个安若县主,正是那位流落于扬州的燕家女儿,果然还是被皇帝接回宫了,大大方方住在这宛瑟宫中,何等殊荣。
皇帝未曾选秀纳妃,这便是入宫的第一人,难免格外引起注意,盛京五大士族各怀心思,只怕是离立后不远了。
晚夜星辰,微风习习,颇为凉爽,宛瑟宫卧殿的窗牗未关,身旁的宫女皆退下了。
姜卿儿半阖着凤眸,躺在在美人榻上,刚沐浴过,尚有些慵懒,衣缕单薄,身姿窈窕,白皙的长腿半露在外,风韵十足。
她算是看明白了,李墨是嘴里说着会放她走的话,变着法儿将她跟他绑在一条船上,这臭和尚,着实坏。
姜卿儿纤柔的手轻托着面容,细细想来,她本是风尘女儿,随波逐流惯了,也早有些红尘漂泊的准备,这么多年来,她只跟过李墨这一个男人。
不是像个大家闺秀般的,非要故作矜持,宁死不屈,若李墨真要砍她脑袋,那还是怕的,可她知晓李墨不会如此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