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给沈若渝易容的时候,沈迟意就知道他手下必然有专精易容的人才,她还纳闷过陆枕溪一个王爷,手下养这些旁门左道做什么。不过今日自己试了才知道,这易容术果然精妙,若是不离近了看,她现在完全就是一个男子。
陆枕溪见她易容更衣完毕,也不再废话,令人驾着马车去了看押沈熠的地方,他手持腰牌,一路果然畅通无阻。
沈熠身为要犯,自然是有衙役单独看押,陆枕溪神色冷清地对着那几个负责看押的衙役吩咐道:“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要单独询问沈熠。”
几个衙役面色犹豫,陆枕溪淡淡一眼扫过去,这几人想着他堂堂郡王应当不会闹出什么岔子,便互视了几眼,齐齐退了出去。
陆枕溪走到几步远的地方,还对面有犹豫地沈迟意解释道:“非我有意向偷听你们兄妹说话,只是我不好离得太远,免得遭人怀疑。”
沈迟意点了点头,扑到牢门边,压低声音对沈熠道:“大哥!”
最近已经开春,沈熠的神色要比前一阵见他好上不少,只是仍然憔悴不已,他双眸一直闭着,听到沈迟意的声音才张开眼,见亲妹一身男子装束:“阿稚?”他错愕道:“你这次又是怎么进来的?”
沈迟意看了眼陆枕溪:“多亏了祁阳王,他念在往日的香火情分上,帮了咱们一把。”
沈熠知道自家和祁阳王有亲戚关系,不过这种淡薄的关系显然不足以让陆枕溪为他们铤而走险,送他妹妹来看他这个重犯,他疑惑地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陆枕溪。
沈迟意没有多说,压低声音,语调飞快地问:“哥你听我说,如今蜀中的巡抚已经换了人,现在的巡抚是和咱们家素有嫌隙的姜义,他今日还要负责提审你。”
沈熠听到姜义的名字,脸色不由一变,恨声道:“姜义老贼!”他拧眉道:“卫谚对咱们家已是十分厌憎了,若姜义和他联手,沈氏一族岂有翻身之日?”
沈迟意不知为何,不大想他把卫谚和姜义放在一处比较,她岔开话题道:“先说近的,姜义昨日已经问过我一遍了,几次意图算计我,被我侥幸避过,后来借病避开了,有些话哥你千万不能回答,如果实在避不开的,记着含糊应答,绝不能把话说死。”
她飞速把姜义昨日的提问重复了一遍,又问道:“哥,他有心拿我作伐,之后审完你们,怕是还要审我,你有什么话要对我交代的嘛?有什么事是需要注意的?”
两人互相交流才是重点,要是沈迟意只是为了告诉沈熠姜义负责审理此案,直接请陆枕溪带一句话就是了,犯不着冒着风险和他一道进来。
沈熠神色逐渐凝重,重重颔首,跟她也叮嘱了几句,兄妹俩最后又核对了几遍,确定万无一失,不会掉入姜义的言语陷阱里,这才长出了口气。
沈熠垂眸思量一瞬,肃容道:“若是你在外能找到周明,一定要想法诛杀此人,至少保证他不会被姜义找到。”
沈迟意蹙眉疑惑:“哥,上回时间紧迫,我没来得及问你,周明到底怎么了?他不是颇得父亲信重吗?”
沈熠深吸了口气:“周明是父亲身边的第一谋士,我原本也是十分信任他的,结果在案发之前我才发现,他一直吃里扒外,两面三刀,和旁人有秘密往来,我虽不知道他真正效忠的主子是谁,但父亲刚死,沈家才一出事,他立刻消影无踪,这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他面色冷肃:“若是这么一个两面三刀又掌握沈家许多秘事的人做了人证,对咱们必然极为不利,须得尽快想法除去。”
沈迟意倒吸了口气,正色应下。
兄妹俩声音压的虽低,但陆枕溪还是能听到一些,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色也未有变化。
就在这时,牢狱大门突然传来一声动静,几个衙役叉手行礼:“姜巡抚。”
沈迟意没想到姜义居然这时候来了,她和沈熠的脸色齐齐变了,不过这时候离开显然来不及,还会和姜义撞上。
她正思量对策,就见陆枕溪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站到自己身边。
沈迟意几乎刚在陆枕溪身后站定,就见到姜义走了过来,他似是愣了下:“祁阳王?”
姜义还是拿不定卫谚的态度,便过来想着先恫吓沈熠一番,先击溃他的心理防线,后面他再算计挖坑的时候就会容易许多,这也是他审讯时的惯用伎俩了,没想到竟在这儿碰到陆枕溪。
陆枕溪淡然解释:“我有些话要来问问要犯。”
姜义目光狐疑地从他脸上掠过,又看了眼他身后站着的沈迟意,虽然他没识破沈迟意的易容,但还是凭借多年断案的直觉,觉着她有些古怪,昨日可没瞧见陆枕溪身边有这么个人。
沈迟意被他看得有些心惊,本来姜义就有意坑害沈家,若他发现她今日来了大佬,后果不堪设想。
他沉吟道:“这位是…”
陆枕溪淡道:“本王的护卫。”
姜义疑惑捋须:“郡王来牢里审犯人,为何要带护卫?”
陆枕溪不带温度地笑了下:“姜巡抚不必拿对付犯人那套对付我,我只是习惯有护卫时时跟着罢了。”
姜义见他这里下不了手,声音微沉:“牢里的规矩,进出要犯监牢…”他阴沉的目光落在沈迟意身上:“必得搜身!”
……
卫谚心思烦乱地在衙署里呆了一宿,早上的时候到底还是没按捺住,骑马直奔回了王府。
他一进王府,就直向着云影阁去了,清涧拦着不让他进去,也被他轻松绕开,一把推开房门,就见床上躺着的是个和沈迟意有五六分相似的女子——沈若渝。
他眉心一跳,瞧见这场景就猜出了些许,沈若渝脸色惨白,神色惶恐地要辩解:“世子…”
她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慌乱辩解:“我,我是旧疾犯了,才在阿稚床上歇一歇,世子…”
卫谚压根没理她,‘砰’地一声甩上门,撂下她转身出了云影阁,唤来了周钊:“祁阳王呢?”
周钊愣了下,回道:“祁阳王说是去了关押要犯的大牢里…”
他话才说了一半,卫谚脸色阴沉地仿佛蓄满了风雷。
周钊又道:“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儿早上人人都往大牢里跑,不光是祁阳王,就连姜巡抚也去了…”
姜义也去了牢里…卫谚脸色微变,低骂了声,大跨步地出了易空院。
……
沈迟意只是脸上易容,身子又没变,若是给人脱光了搜查,羞耻不羞耻地先不说,身份一准是瞒不住了,那才是真的要命!就连陆枕溪都得受牵连。
陆枕溪神色平静,漠然道:“巡抚的意思,是要来搜本王?”
姜义一低头,不卑不亢地笑:“自是不敢,不过王爷若带了随行,自是要搜身的,这也是牢里的规矩,免得有夹带串供的,一时说不清。”他又看向沈迟意:“请吧。”
陆枕溪道:“本王的人,本王自己负责搜查,就不劳巡抚费心了。”
他虽然是郡王,但一不得皇上宠爱,二他的封地又远在荆州,又不是这蜀中的郡王,姜义还真不怎么怕他,就算得罪了,陆枕溪也奈何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