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面和阴面相通。
阴面能听见阳面在呼唤, 说着一句又一句的口渴。
‘好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个字,赵戈走得越来越快,穿过林子踏过碎石,在溪水展露在他们跟前的时候,赵戈的嘴角明显得扬起,她把竹竿甩了甩,踏上礁石走到溪水边。
她一笑,符与冰也跟着笑起来。
赵戈在他跟前弯下腰,用手掬起手,一边仰头喝水一边撑着断竿坐到石头上。
符与冰踏过脚底的碎石,矮身坐到赵戈身旁,看着她仰头喝水,再看着那水流过她的唇角,沿着下颌流过喉咙,往更深处流去。
断竿被赵戈扔在了溪水里,在并不湍急的水流里滚了一个半圈,滚到符与冰的脚边。
他提起水中的断竿,把长竿表面的血迹在水中冲洗掉,血化成一道绸带般的细流,被溪水带着冲进下流,而后飘散成透明。
雨不停地落下,赵戈喝水喝了几个来回,却似乎依旧口渴,她有些烦躁地在符与冰跟前低下头,抹干净嘴角的水,而后缓慢地直起身。
她没再喝水,而是把双手撑在礁石上,身体略微往后仰。
她身体后仰,符与冰便身体前倾,这样他离她的距离就更近些,离阳面也就更近些。
雨水打在赵戈的脸上、身上,但阳面传来的声音依旧是‘好渴’。
阿姐依旧渴着。
沉默了一段时间后,赵戈依旧保持着后仰的姿势,没有看向符与冰,却开口。
“现在天是黑的吗?”
符与冰抬头看向漏出雨色的白日。
“是黑的。”
“天上下的是水还是血?”
雨水打在符与冰手上的断竿上,他低声应答。
“有水,也有血。”
“世间是混沌?”
“都是混沌。”
“哪种混沌?”
“不分黑白的混沌,雾霭搅合在一起,周围没有人存在,偶尔有几声叫唤,也都是来自林子里的牲畜。”
“没有人?”
“没有人。”
赵戈听着笑起来,终于转头看符与冰。
“你不是人?”
“阿姐希望我是什么…”
符与冰盯着赵戈。
“我就是什么。”
“你...”
赵戈也盯着他。
“很奇怪。”
赵戈像是终于产生了一些兴味,身体侧过来,稍微向符与冰倾斜。
“你为什么要拿着我的竹竿,竿已经断了。”
符与冰低头瞥了眼竹竿,以及断裂处分岔的竹杈。
“因为我要用到它。”
“用来干什么?”
这次符与冰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阿姐不好奇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不好奇。”
赵戈声音放轻。
“人与人之间,是不是一定要定下什么关系?”
“不一定。”
“就算我知道我与你有什么关系,对我来说又有什么用…规矩定下来就是来被打破的,关系定下来就是来破裂的。有个叫赵刚的人,他似乎是我的父亲,但他转头走出病房,就没再回来。”
她说这些的时候,比以往要来得平稳太多,好像在透过鬼的视角看向另一个自己。
“总有些关系是无论如何、都断裂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