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等双方高堂共同受礼也是他生平第一次,也久不必管合不合礼数,只让一对新人叩拜受礼便是。
桂娘坐在高堂上,看着儿子一脸喜气,加上府内宾朋热闹的场景,原先觉得局促丢人的感觉倒是消散了不少。
就像秦老太君私下里对她所说,她儿子仕途一路并不顺遂,现如今入的户部也是虎狼环绕,其中复杂的人情往来,可不是一般女子能应付来的。
她该烧高香,感谢老天赐给她的儿媳妇是八面玲珑,干练爽利的知晚。若是成天复娶个像他娘亲这般糊涂的,那仕途也不必期许了,只要能保住家产人头,就阿弥陀佛了。
桂娘虽然觉得母亲将自己说得太不堪了,可越发觉得有些道理——若论操持门户,再没有比知晚更能干的。
只是儿子入赘,竟然像不给自己留后路一般,居然将自己的家底一股脑全入赘进去了,实在是不像他往常的精明。
但好在这番阔绰的“十里蓝妆”倒是彻底打消了成天复吃软饭的闲话。
就此以后,儿子立在人前,也是堂堂正正凭着雄厚的家资“嫁”了自己。
想到这,桂娘看着眼前给自己磕头奉茶的一对新人,也是热泪盈眶。
儿子说,她以后能不能住进羡园,可全凭婆媳之间的交情了。所以她这个做婆婆的为了以后不至于风烛残年,孤苦无依,少不得要奉承儿媳妇一下。
这认下儿媳的头礼,便是一对帝王绿的翡翠手镯,桂娘亲自给知晚套在腕子上后,还真如嫁女的母亲一般殷勤地拉着她的手嘱咐:“我家天复天生倔脾气,他若惹你不高兴了,你只管说给我听,我便是骂他打他就是,还请县主多担待些……”
知晚哭笑不得的回握住了桂娘的手,低声道:“母亲,您说这个干嘛?没得让人笑话了表哥……”
桂娘还是担心媳妇以后让自己单过,又是殷切嘱托,全然不见下圣旨那日的勃然大怒。
待得成礼之后,便是酒宴全开,宴请宾朋。
这新婚夫妻二人,都是京城里的风云传奇人物了。各自都有不少的人脉结交,就算是流水家宴,羡园的厅堂、园子里也填满了。
婚宴酒席开始后便是推杯换盏。待得酒过三巡,流水的酒席排到了三日后。
知晚在厅堂园子里敬酒两轮后,两只脚儿便走得发肿了。成天复怕她疲累,让她先回洞房休息。他自应酬着前堂。
知晚被丫鬟搀扶着回了新房,嘴里忍不住说道:“今日怎么来了这么多的人?我记得之前开喜帖时,不是人头算得清清楚楚,流水三轮席,一日便宴请遍了?”
等回了新房,得晴和香兰这些姐妹还在新房等着给她铺床撒彩呢。
得晴这些日子将女儿甩给了奶娘,尽是操持着哥哥的婚礼,尤其是酒席排面,自然知道缘由。
她恰好听了小嫂子的话,笑着道:“甭说你不认识,今日来的族人里,有一半我都不认识呢!这还真应了‘穷在闹市无近邻,富在深山有远亲’。光是哥哥军中同袍,特意赶来京城参加婚礼的就多了二十多桌,还有哥哥户部的同僚,盛家,秦家大小远亲,还有成家七拐八拐的亲戚,又冒了许多出来。”
如今成天复仕途渐盛,人家成婚之日不攀附攀附,何时攀附?
她们铺完了床,便让知晚坐下,按照习俗在床榻上做福。
知晚做了一会,剥了床上的花生吃,然后便来到屋内堆积如山的贺礼盒子旁看。
这些都是不能亲自前来恭贺之人送的金银之外的礼物,知晚闲得无聊,准备拿些去床上拆着玩。
不过其中有一个盒子倒是让她一愣,因为上面的署名,居然是宫内静嫔田沁霜的。
第120章
不同于其他盒子的桃红柳绿,这盒子是素雅得有些与众不用,知晚知道田沁霜当年苦恋着成天复,倒有些好奇她会送什么贺礼,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对滚着金线,绣着宝石碧玺的护手……
京城里都知道卢医县主喜欢舞剑,所以送县主一对精致的护手原本也算贴心。
可是知晚瞧着这护手虽新,上面的花纹却是四五年前流行的式样,也不像是给女儿家绣缝的,而后来虽然加了宝石碧玺一类娇俏的点缀,也如画蛇添足般,毫无心意地后加上去的。
若知晚不了解田小姐跟成天复的一段前情,自然也不会在意,只当这是一份普通的贺礼。
可是知晚在几年前的女儿节时,偏偏撞见了表哥跟一位着了披风的小姐在湖边亭下碰面,那小姐当时就是要送他一对护手的。
虽然被成天复婉言谢绝了,但显然田沁霜一直留着这个,现如今改头换面,硬是改成女式的送来,也算是为自己一段苦求不得的情谊做个了结……
等看懂了这个,知晚有些舌根发酸,又陆续拆开了几样年轻小姐夫人的贺礼,有些是周正制式的寓意早生贵子的玉花生摆件,还有名贵的头钗首饰一类。
可还是有几样说不出名目的,譬如表示断情的玉刀、满卷怅惘的诗集一卷。
知晚一时想到,她去盐水关大营的时候,也曾经看表哥案头的火盆里有未曾烧尽的信笺,娟秀的笔迹一看就是闺阁女子的手笔。
她虽然生了好奇,但是碍着军中不好翻他的火盆,毕竟那里都焚烧着许多的机密军情。
如今这么一看,俊美如表哥,怎么会少了思慕的女子?就算仕途不顺被贬道川中,当地也有许多大胆示爱的女子呢!
只是他从不曾拿这些与人炫耀,加上君子风度,也要替那些大胆示爱的女子们遮掩一二,维护了她们的名节。
这下成郎入赘,可碎了多少倾慕女子的心?由爱生憾,让她们不愿来参加成礼,便送出这一份份颇有寓意的贺礼入了她的新房……
知晚觉得自己是有气量的女子,本该一笑付之,可是现如今确实有些胸短气闷,总觉得表哥这么大的人了,真的与别的女子毫无前尘?
还是他惯会隐藏,叫她从无知晓?
再说成天复并不知自己的新房,已经火势渐旺,烧撩了房梁。
不过陪了几轮之后,他觉得陪着骤然冒出的诸多亲戚,实在浪费了自己的洞房花烛之夜。
所以天都还没黑,他就“不胜酒力”地被扶了回来。
可入了新房时,才发现他千辛万苦娶来的新娘并没有羞答答地坐在婚床上,而是脱了外裙,卸了金冠,杀气凛凛地坐在桌子边,挽着袖子在拆礼物,一边拆,还一边跟礼单核对,在一张纸上写着名姓。
成天复挥手叫丫鬟们退散,然后走到知晚表妹的身后,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知晚扬了扬名单:“果然成亲了才知其人,你竟然有这么多的红颜!”
成天复接过那名单字一看,居然十个九中,都是曾经给他写信或者送东西,表达倾慕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