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小春真想继续盘问,可看她干爹那副模样,实在不忍询下去,就索性闭了眼,心里却惶惶不安。
这时,卫琨倒说话了,声音极低:“当年我入宫,许是父母卖了我进来,我实在是小,记不得,只记得我是跟了我干爹,他是宫里最受尊敬的净身师傅,就跟太监的祖师爷一样,没人不拜不磕头的……那时我跟干爹就在宫外的西华门外学手艺,这手艺,初看刀,再看心,最后还看人,刀——心——人,合了,那事儿也就成了。
刀,是什么刀哪,是环形刀,是钢圈儿的刀片,是合着那物往下割的,是诛心刀,心,又是个什么心?是个赤黑的心,赤是赤城,敬意儿,黑是黑辣,狠绝。
你以为操得好刀就是个师傅?净身师傅后来是不动刀的,靠什么,靠一个心,这断子绝孙的活儿不是谁都能做得来!得敬着天时地利人和,得敬个祖先神灵,心里还得知道个时辰人气儿,什么时候放童子蛋,什么时候栓尿管,什么时候红布高升……
最后这人哪,便是个造化缘分,什么人什么命,手里的活儿你管得着,今儿行的什么运又是另一说……
跟着一起学的几个生瓜蛋子都没我机灵讨干爹喜欢,干爹总跟我说,我算是投错了胎,若生在书香门第,定能中个举子……”说到这里,卫琨轻笑了一声,眼神里都是轻松少见的顽皮。
“做净身师傅的,自己也要去得干净,而且打小儿就该净,趁其幼,拧其结,就是把那物给打了结,肉缩皮死,再用指甲掐去其势,整整十年,用绝精抑阳的秘药日夜涂抹,再用纯阴女童血熬制秘药灌之,七七四十九日,那人便没了物事的羁绊,底下一挂松软赘肉,卵不成卵,成年割了去,便也没多大痛感,因痛都在岁月里磨砺消耗殆尽。这便是个慢性儿的去势。
干爹乃少年习武,是个不虚不弱之人,经常一喝酒就多给我授了点闭气、养神的武艺,我也跟着学,逐渐也是有模有样……
却万万没想到这些小把戏却耽误了我净身,十五那年,我干爹带我去宫检,一脱了裤子,他便吓了一跳,原来肉头的结子早就开了,那物勃勃窜起,势不可挡,干爹便忙把我带出去,说我这样的被发现了留在宫中要杀头,他也脱不了干系,所以他得给我再操遍刀……”
卫琨说至此,哽了声音,又继续说:
“……那日,天公不作美,雷公发怒,大雨倾盆而注,不消一会儿那水就漫了院子,我就在西边那院子候着,雨水都漫了我的袍子,我却等不来干爹,就在这时,一道雷劈倒了我身边的树,我往后一退却见那树不是自己雷劈的,而是雷闪电里杀出的几个人来砍的!
几个围着一个人胡乱砍杀,我再定睛一看,被围追堵截的竟是我干爹,那么多蒙面杀手向他围攻,而且出手狠绝,招招要命,我便一跃而起,赤手空拳要去帮干爹,就在这时,干爹忽然向我身后倒来,一把把我推到院子外侧,大叫一声:“快跑!”
我再看,他已一口鲜血喷出来,对着我就倒下去,我知凭我当年的武艺完全敌不过,可我也不能看着干爹不管,我捡起干爹掉落的剑柄,就冲上去跟那些人拼命,寡不敌众,很快,我身上被砍了数十道,最后一刀从肋骨刺穿到前胸,我直接就倒在了血泊里……
我以为我也死了,结果我竟然还醒来了,是被一直伺候我干爹的一个老宫女救了。
她跟我说,那时候西华门走水了,大火焰焰,把千百万个悬梁上太监的命根子都化作一炬,再也没有高台香柱,再也没有磕拜祖师爷,再也没有去势之殿……太监连根拔起,废了整个宫殿内太监的气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