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起经历过长大和成熟的过程,就足以使最肤浅的相识变为最亲密的知己。
——洛根?皮尔索尔?史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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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几个老贵族大臣送出宽敞明亮的书房,费恩收敛了脸上最后一丝笑容,握紧玫瑰手杖,一拳愤怒地砸在桌子上。
是谁?到底是谁在跟他作对?违抗他的命令,一个个都该死!
那些顽固不化的老东西,不帮着他稳定国内政局,现在居然还骑到他头上来。竟敢质疑他的真假?他们凭什么?凭什么!他才是玫缇斯的王,唯一的王!
该死的,他能到哪里去做血缘鉴定?他们这是在拿王室唯一的成员做文章!
大桃花心木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摞得高过了他的身高。费恩一胳膊扫过去,文件连着桌上的笔筒全部掉在了地上。墨水盒打翻,在地毯上溅起一条斜长的黑色痕迹。
一脚踹在椅子上,高大的靠背椅也倒在地上,费恩疯狂地扔着手头所有能扔的东西。不到片刻,书房里便一片狼藉。
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镜子,费恩照着镜子,单手抚摸上了自己的脸。
镜中的人,皮肤苍白干枯,眼底泛青,过去漂亮的蓝眼睛现在就像死鱼眼一样占据在他眼眶中的位置,嘴唇干裂发紫,头发也大把大把脱落。
手指在脸上抠出一道红痕,费恩猛地将镜子对着酒柜扔了出去。
啪啦!酒柜透明的玻璃门被砸碎,小镜子背面镶嵌的各色宝石散落一地,红色的酒液从破碎的玻璃瓶里汨汨流出,柜上的玻璃残片照出无数个费恩的影子。
费恩手指插入头发,狼狈地坐在地毯上,隔着大落地玻璃窗向外看。
外面阳光明媚,春日的树叶抽出柔嫩枝条。广场中央的喷泉不停地喷出淡蓝色水柱,在阳光中跳跃舞蹈。
泥球穿着一身白色长连衣裙,坐在喷泉台旁边,单手托在身前,一群白鸽子“咕咕咕咕”围着她叫,时不时扇动翅膀从她柔嫩的手指中啄走一两颗谷粒。
将垂下的一缕软发别到耳后,泥球望着远方,最后挥手将剩下的谷粒全部抛洒入空中。鸽子们扑扇着翅膀,“哗啦哗啦”又围过来一群。
费恩看完这一幕,动作有些粗暴地拉上了窗帘,将亮得刺眼的阳光隔在外面。
黑暗中,他摸上了自己的胸口。良久,又大力锤了一下地板。
他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他宁可毁了她,也不愿承受嫉妒啃噬灵魂的痛苦。
三下敲门声过后,一个全身甲胄的魁梧男人进来。他微微诧异了一下室内的昏暗,点燃了角落里的魔法灯,男人默不作声地开始收拾书房里散落满地的杂物。
“汉尼拔,你来了。”费恩毫无形象地坐在倒伏的长椅后面,看不见表情。
“是的,您最忠诚的骑士汉尼拔倾听您的吩咐,国王陛下。”汉尼拔放下手边的杂物,右拳撑地,单膝跪在书桌前。
几年前还是吃喝玩闹胡天海地的朋友,没想到现在居然变成了这样。
其实变化早就开始了,从费恩清醒的那一刻开始,汉尼拔就注意到他的变化。那个总是傻乎乎地追在他后面挠着头皮叫他“汉尼拔哥哥”的小费恩不见了,他变得很有想法,变得很深沉谋划。若不是他还记得小时候发生的事情,汉尼拔真的以为费恩是另外一个人。
他从一个懵懂少年突然变成了金玫瑰,现在又变成了这副样子。汉尼拔觉得费恩实在是变得太快,他跟不上他的脚步。
“别叫我陛下,叫我费恩就好。汉尼拔,你是我的剑,我的刀,我的兄弟。谢谢你,在我走的这段时间里扛住了担子。”费恩慢慢站起来,亲手扶起来跪在地下的汉尼拔。
他真的变了,汉尼拔随着他的搀扶站了起来。
可不管他怎么变,费恩在他心里都是一个小弟弟。现在这个小弟弟有了野心,他也只能尽量陪在他身边,护着他,满足他的愿望。
“汉尼拔,骑士团的反应怎么样?不用瞒我,我知道这事情已经搞得满城风雨了,实话实说就好。”费恩握着玫瑰手杖的指节捏得发白。
“有些小反应。陛下不用担心,我会处理的。”汉尼拔说。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费恩连着叹了三声,接着双手握住汉尼拔的双肩:“汉尼拔,骑士团绝对不能丢。你得帮我,你一定得帮帮我。”
“陛下请吩咐。”汉尼拔胳膊被捏得发疼,费恩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力量?
“我需要战争,需要一场胜利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你是我的大将军,咱俩一起长大的。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做到的。”
费恩蓝色的眼睛染上了疯狂的神色,“我给你最好的军队,最厉害的武器,完全充足的后勤补给,你一定要帮我把西边大陆的森林部落打下来,把东西拿回来!”
“谨遵王命!”汉尼拔挣脱了费恩箍紧的双手,再一次单膝跪在地上,低下头颅,向费恩露出自己的脖颈。
室外,泥球坐在喷泉池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纸团。将纸团揉平,泥球一目十行地扫过纸面翠绿的字体,信未读完,晶莹的眼里便夺目而出,顺着白皙脸庞滚滚下落。
“梁小夏,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可我不能离开,越是这样,我越不能离开。”泥球轻轻抹了抹眼泪,将信撕成小小的碎片,丢入身后的喷泉中。
一把碎片泡在池水中,跟着喷泉的水花打出的白色泡沫一起浮动,不一会儿就晕了字迹,逐渐漂着沉入池底。
梁小夏坐在花房里,静静盯着一株植物发呆。
红色的眼睛隔着老远,能够清晰分辨翠绿叶片上的脉络,油绿肥厚的叶肉,还有缓缓流动在茎杆下的液体。
这个世界更加鲜活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