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碧蓝如洗,万里无云,大明舰队的桅杆在天边出现,在浪之中若隐若现,很快,近千条船的身影还是从海面下慢慢的露出(地球表面曲率),如同突兀出现的海上城墙一样,向着仁川外岛扑去。外岛上的倭寇疯狂的摇动着铜钟示警,并且准备组织防卫,但外岛防务被如此庞大的水师,摧枯拉朽一样的摧毁了,舰船的火炮在齐鸣,为登陆作战的战座舰进行火力掩护,而大明军采用了一种极为财大气粗的打法,冲滩。
船只一旦搁浅,再想回到海上,非常的困难,而大明撒出去了近四百艘的战座船直接抢滩冲击,任由船只搁浅,大明军从船上不断地跳出,在火力掩护之下,用最快的速度,展开了阵型。
一旦阵型展开,倭寇就不是对手了。
火炮、火铳的爆炸声,在战场上此起彼伏,仅仅三个时辰后,大明水师,就夺取了所有的仁川外岛,包括月尾岛。
月尾岛和仁川港紧邻,在落潮的时候,就会有大约一个时辰的时间,可以直接涉水通过。
所以夺取月尾岛,就是这次水师的主要目标。
拿下月尾岛,就可以等待机会,随时进攻仁川了。
在大明水师刚刚拿下月尾岛的时候,赵吉率领一千轻骑,将倭寇咬在了马山馆的周围,凭借着优秀的机动能力和火器的射程,不断地驱赶着倭寇,另外还有一千步营,线列阵挡在了倭寇前进的路上。
倭寇一批又一批的倒下,倭国大名小早川隆景、户田胜隆等人意识到了不对劲儿的时候,已经晚了,大明骑营已经运动到了倭寇的后方,大明军主力已经赶至马山馆,户田胜隆发现,自己被彻底围困了!
戚继光也不急,他在等仁川方向的战报,如果仁川外岛争夺不顺,那就退回开城徐徐图之,战场不总是按着戚继光的设想在走,临战的随机应变才是最好的兵法。
而此时的汉城景福宫内,接连的战报不断地送到了景福宫,此时的所有倭国大名都面如死灰。
“我怎么感觉大明军又变强了。”加藤清正拿着战报的手都在颤抖,短短半年时间,大明线列阵从青涩到成熟,仅从战报上看,大明军更加进退有度,从容有序。
巨大的战损,已经让加藤清正有点不知道如何是好。
战报上,全都是输输输,大明军就是像驱赶羊群一样,将三万人驱赶到了大明想要的战场之上,大明军已经占据了全部有利地形,以一种猫抓老鼠的心态,在进行狩猎。
大明的轻骑兵总是不经意间的出现在要害位置,让出击的军队,进退不得。
支援还是放弃,这对加藤清正而言,是一个极难的选择。
“报!羽柴秀吉带领人马,向着汉城而来,已经抵达迎恩门!”传令官背着母衣跑了进来,大声奏闻了情况。
羽柴秀吉因为身高和体型的原因,被人戏称为猴子,但这不代表猴子不能打,作为织田信长三大将之一的他,为织田信长立下了赫赫战功,羽柴秀吉脚步匆匆,他拿着马鞭,脚步极快的走进了景福宫内。
“立刻马上下令马山馆附近的武士撤下来,我们上当了!这是戚继光的将计就计,甚至戚继光打算一石二鸟,把碍手碍脚的朝鲜王室、文武两班杀掉的同时,拿下汉城和仁川!”羽柴秀吉将手中的马鞭丢在了桌上,盘腿坐下,立刻下了命令。
加藤清正递上去几份战报,面色极其难看的说道:“撤不下来了,被大明军给咬住了。”
羽柴秀吉眉头紧蹙的看完了战报,深吸了口气说道:“戚君的动作要比我预想的要快很多,当真是兵贵神速,我就是慢了半步,就是步步落后。”
“被咬住了就抛弃郎,抛弃郎还不够就抛弃足轻!最重要的是把武士撤下来!”
“即便是足轻都死光了,我们依旧可以用武士来指挥朝鲜亡命之徒,跟大明周旋,一旦武士死伤惨重,基层军官缺少,汉城和仁川,就立刻会被大明收复。”
“你如果不肯下令,我来下令,现在稳住战线才是关键。”
“汉城和仁川,很有可能守不住了,如果无法稳住战线,就放弃汉城和仁川,固守忠州。”
加藤清正在羽柴秀吉到来之际,终于理清楚了现实,现在再多的人去救援,结果也是火上浇油,大明军的火力仍然极为强横,只能寄希望于李昖能够成功,让大明军转身扑灭后院之火,让大明军失去进攻的獠牙,火药和火器。
倭国也有火器,可是倭国没有火药,铁炮的威力尚可,但火药短缺,被大明压着打了半年,最重要的火药,依旧短缺。
加藤清正快速下了命令,虽然是壮士断腕,痛心也得断,他们中了戚继光的将计就计,就只能如此,减少损失。
“汉城和仁川也守不住吗?”加藤清正低声问道。
“嗯,必要的时候,准备撤退。”羽柴秀吉点头说道。
败兵的冲击比敌人的冲击还要可怕,败兵蜂拥而至的时候,就是大溃败的开始,及时撤退,就是最好的止损手段。
“就是固守也没有意义,因为一到冬天,等到临清江结冰的时候,大明军踏雪而来,我们必输无疑。”羽柴秀吉解释了下原因,看穿战场局势是一种天赋,短暂的胜利,很容易蒙蔽人的理智。
站在倭国的角度去看,仁川多次击退了大明军的进攻,看似是稳住了战线,但这种战线在天时的作用下,就会荡然无存,大明兵法,都是围绕着天时地利人和去展开。
在战场上保持理性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儿,羽柴秀吉能从战国大名里脱颖而出,不是无缘无故。
“没有接战,我们直接弃守,恐怕没办法和关白、没办法和国内交代啊。”加藤清正有些惊恐的说道:“我们唯一能剩下的一条路,就是切腹了。”
“把郎协的脑袋借来用用就是。”羽柴秀吉极为平静的说道:“经过了激烈的抵抗,我们给大明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但是仍然不敌大明军强横的火力,在已经极其危机的情况下,我军转进至转忠州继续防守。”
歼敌五万、竭尽全力、无法力敌、胜利转进、虎踞忠州,这是个不错的故事,至少能讲的过去的故事。
“关白能相信吗?”加藤清正惊恐的看向了羽柴秀吉,今天借郎协的脑袋一用,明天,会不会借他的脑袋一用为战败负责呢?
羽柴秀吉叹了口气说道:“他不相信也只能这么说,不是吗?他还能亲自到这里来看看不成?还是想让士气全部崩溃?”
“加藤,输给大明军是一件耻辱的事儿吗?”
“我们的武士已经表现出足够的勇气了,在平壤,炮弹铅子可谓是枪如林,弹如雨,我们的武士并没有退缩,这是不必要的死亡,没有任何的意义。”
羽柴秀吉是为了支援仁川才加入了朝鲜战场,但是他到了这里,详细的研究了平壤之战的线列阵法之后,就只有绝望了。
大明军的炮兵火力支援、火枪兵线列歼灭、轻骑兵侧翼袭扰、重骑兵一锤定音的战法,就是碾压少量火器、弓箭、刀枪剑戟为主的倭军,打起来就是碾压,这就是现实,不以人的意志转移。
戚继光的指挥是极其完美的,但换成李如松、换成马林、换成王如龙,结果还是一样,只不过大明的战绩,不会那么完美罢了。
任何的谋划都无法造成致命伤的时候,就是最绝望的时刻。
羽柴秀吉再次强调道:“如果将军能够提供足够的火炮、火铳、火药,我可以带领军队拼死,但现在,我们应该准备撤退。”
“那就借郎的脑袋一用吧。”加藤清正选择了听从羽柴秀吉的命令,杀郎,胜利转进!
羽柴秀吉的想法就很简单了,最后抢一笔,撤回忠州。
在戚继光还在等待仁川月尾岛战报、羽柴秀吉还在等前线是否溃败、义州方面情况如何的情报过程中,镇守仁川的毛利辉元偷偷离开了,趁着风向正好,把自己的全部家当,带着自己抢到的财货,乘船直接离开了镇守的仁川。
仁川郎协的脑袋,已经被毛利辉元给借走了。
毛利辉元必须要考虑,如果朝鲜战场损失过大的话,织田信长会不会趁势把他吞并,索性直接离开,反正已经抢到了足够的财货和粮食。
毛利辉元逃跑,大明军的斥候发现后,在落潮之后,立刻开始了进攻,当仁川被拿下的那一刻,汉城仁川之战已成定局。
“这场大捷,原因很多,比如毛利辉元耻辱性的逃跑,给战场带来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变化。”戚继光在战后总结性的说道:“诸位,这是教训,无论多大的矛盾,战后哪怕是打的头破血流,那也要战后再打。”
“诸位作为日后帝国的统帅,维护各个派系之间的矛盾不至于激化到如此这般地步,是作为统帅的重要职责。”
大明入朝作战也是各有山头,京营、水师、辽兵、家丁、朝军,甚至京营之下也有骑营、步营、南兵北军之间的矛盾,戚继光作为统帅,也给他们断过官司,但多数都是各大五十大板,再各给点甜枣,让他们觉得我吃了亏,对面也没落到好。
平衡好各派系之间的平衡,不至于矛盾激化到给敌人看笑话,是底线。
“毛利辉元的逃跑,感觉是怕了吧,大明军连续轰击了三个月仁川,士气已经极其萎靡,而且大明军占领月尾岛,我觉得他的逃跑,也可以理解,反正织田信长也奈何不了他。”李如松到是能理解毛利辉元,仁川士气已经全面崩溃了。
李如松继续说道:“陈天德搜集情报,观察到:在前日的炮轰中,有四名倭寇抬着伤员,开弹就在他们一丈外爆炸,四名倭寇已经麻木到连躲避都懒得躲避的地步,战争一旦拉锯战,人会变得麻木,即便是对爆炸的本能,都会失去。”
“打到如此惨烈的地步,对倭寇个人而言,活着是一种惩罚。”
仁川是朝鲜战场上罕见的持续了三个月的拉锯战,大明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可倭寇每天都要面临炮击,滩涂上的防御工事修建,就要挨炮,不去则有人督战。
爆炸有巨大的爆炸声、火光、振动,这是人最基本的感知,本能之下,也该躲避,但是仁川的倭寇,已经完全麻木,躲避都显得多余,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这就是士气全无。
“你说的有道理。”戚继光想了想,认可了李如松的话,毛利辉元耻辱性的逃跑,也有可能是羽柴秀吉领兵离开后,真的没法打,再打,恐怕倭寇会有哗变,还不如直接逃跑。
“那么,可以写捷报了吗?”梁梦龙笑着说道:“无论什么原因,赢就是赢了,收复汉城和仁川,就是一场大捷!”
“哦,对了,陛下下令调拨了六万斤火药和十二万石粮草,已经补给到了义州。”
倭寇精心图谋造成的局部损失,陛下直接双倍补回来了,主打一个财大气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