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说了老公,也可能说了老子,叶霖迷迷糊糊地,没听清楚。
从卫生巾传来稀里哗啦的声音,跟着又从厨房传来叮叮咚咚的声响,过了会儿以上声音都嘎然而止,程风那儿来了个电话,他接得很小声,以至于屋里反而变安静了。
叶霖终于醒了,他掀开被子,光着两条腿踩进拖鞋,从卧室走了出来。程风站在客厅连着的阳台上,一手握着手机,紧紧贴在耳边,另一只手捂着他的嘴部,阻挡声音的传出。阳台上挂晒的衣服在他头顶随着一阵有一阵无的风来回摆动,客厅的光线便跟着明明暗暗,有那么一瞬,叶霖觉得程风离他十分遥远。
你在和谁打电话?叶霖向程风迈了两步。
这时程风正好挂了电话:没什么。他第一反应那么说,跟着苦笑,我突然有点事,要先走了,今天晚上不一定回来。明天你有空吧,我们明天见?
叶霖很想他留下来,但也知道当程风这么说的时候,他是一定要走的。与其对他提要求,让他内疚着离开,不如假装自己没什么所谓,于是故作轻松地说:好呀,明天见吧。
程风释然地一笑,转身回到屋里,在他面前脱下睡衣,换上出门的衣服。在出门前,叶霖忽然从他身后抱住了他,也不知该说什么,于是说:路上小心。
叶霖放手,程风回过身来,慢慢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样抱我,我很难从这间门走出去。
他说得很认真,但他还是抓起外套,出了门。
程风一走,叶霖便被铺天盖地的失望所包围了。浴室的水池边上还散落着程风洗脸时溅出来的水珠,厨房的操作台上,三明治机打开着,还没来得及放置食材。那些食材零零散散地摆在边上,还没准备齐全。
说好的做早饭呢,叶霖郁闷地想。他将食材收拾起来,只取了两片吐司,塞进两片火腿肉,涂上色拉酱,简单地那么一夹,送进嘴里。
你看,这不也是三明治嘛,要这破机器有毛用。他迁怒于三明治机,想把它踩扁,扔进垃圾桶里。但他没扔,因为舍不得。
收拾完餐桌,叶霖消气了,他开始理智地分析这件事情。或许程风是真的有急事不得不离开,这件事不方便对他说,或者说了他也不一定理解,所以就没有解释。毕竟就算是情侣之间,也是可以有秘密的。当然,叶霖自己也没问,他为什么没问呢,或许就是因为太想知道答案了吧。
叶霖有种越来越强烈的感觉,程风有事情瞒着他。他不知道这件事是什么,也不知道程风为什么要瞒着他,但他有种直觉,之前每次程风偷偷看手机,和今天他突然要出门,都与这件事有关。而频繁从他脑袋里冒出来的可能性,就是他在外面有了野男人。
怎么可能,程风不是这种人。叶霖极力将这个念头驱逐出脑海,有些心烦。
第二天一大早,程风用钥匙打开叶霖家的房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咦了一声,又蹑手蹑脚地走进昏暗的卧室,轻轻把叶霖摇醒:面包呢?火腿呢?三明治机呢?
叶霖一边把头往枕头里钻,一边用手推程风:没有了,都吃光了。
程风在床边站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扒拉他:你告诉我三明治机在哪里,我给你做华夫饼。
不要吃,烦死了。叶霖没好气地说。
程风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有些手足无措: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的事,我为什么要生气!
为了证明这点,叶霖奋力地睁开眼睛,挣扎着从床上起来,他踩进拖鞋,把程风带到阳台上,找到角落里积了灰的置物架。架子上堆着各类杂物,有干掉的海绵拖把头,掉毛的钢丝球,许久不用的衣物柔顺剂三明治机就躺在在架子最下面那层上。
喏,东西在这里。
你回去睡觉吧,一会儿叫你吃早饭。程风弯下腰,将三明治机从一堆废铜烂铁里捡了出来,拍了拍上面不知从哪里来的的灰尘。
叶霖回到卧室,对着大床倒了下去,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皱着眉头紧闭双眼,心里想着该怎么和程风解释他真的没有生气的事情,但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好办法。最后他眉头一松,决定不想了。
反正睡不着,他再次下了床,踩着拖鞋轻轻走了出去,蹑手蹑脚地到厨房视察。他家厨房面积小,程风这样高大的男性站在里面,就显得它更加局促了。
程风背对着他,正在用一根筷子快速地搅动碗里的蛋液。这天他穿着一件白色的休闲衬衫,为了干活,将衬衫袖子挽了起来,露出一截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在窗外日光的照射下,他的后背线条也在衬衫下若隐若现,可谓十分的养眼。特别是,当这样一个男人为了你下厨,那又增添了另一种柔情的味道。
叶霖走上前去,站在程风的边上看他做华夫饼。程风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先去刷牙,马上就做好了......不,先穿条睡裤吧,别着凉。
叶霖忽略了下半句,直接去刷牙洗脸。擦干脸,他又回到厨房看男友做华夫饼。程风的动作不太娴熟,特别是被盯着瞧的时候会有些紧张,一不小心就做错了,显得有些窘迫。但叶霖就是爱看他下厨,甚至就爱看他犯错的模样。
两大男人一起待在厨房里,厨房就变得很拥挤,程风只要一个转身,胳膊就会擦到叶霖的身上,叶霖便不停地侧身将空间让给他。
你出去等吧,马上就好了。程风催促道。
嗯。叶霖答应了一声,但就是不肯动弹。
你睡裤还不穿上,不冷吗?
不冷的。
过了会儿,程风终于完成面糊的制作,他将搅拌好的奶黄色液体满满地倒进三明治机里,合上机器,按下加热键。他向后退了一步,正好退到叶霖的边上,与他一起伸头注视着三明治机。
几乎是与此同时,奶黄色的液体从三明治机两边的压缝处慢慢处流了出来,并且越流越多。程风却像没瞧见一样,一动不动。
呃叶霖戳了戳程风的胳膊,老程,我们的华夫饼好像流产了
程风自信道:没关系,可能是我装得太满了。流出来的部分就让它去,里面的做熟就好了。
哦,好。
于是两人屏气凝神,继续盯着三明治机瞧。
三分钟后,以三明治机为圆心,散发出一阵浓烈的焦味,还有一丝丝黑烟冒了出来。
叶霖又拉了拉程风的胳膊:老程,我们的华夫饼是不是焦了?
程风用力吸了吸鼻子,沉声道:不应该。说明书说要加热五分钟,现在才过去三分钟,应该还没熟。焦味可能是刚才流出来的汁液在机器的缝隙处被烤焦了,这里的汁液少,容易烤焦。
叶霖觉得有理,于是又与程风捏着鼻子继续等了两分钟。
两分钟后,程风准时将电源拔了,跟着戴上隔热手套,叫叶霖往他后边站站:一会儿打开后可能有蒸汽,小心烫。
他按下开关键,三明治机随即缓缓打开,就和程风说的一样,一阵热气弥漫上来,只是这股热气是黑色的。过了一会儿,黑汽散去,只见三明治机的中间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什么华夫饼,只有两边的烤盘上沾了一层不薄不厚的黑渣。原来汁液在一开始就流了个精光,仅剩下的液体附在烤盘上,被高温烤焦,成了乌黑的焦炭。
程风咳了一声:可能是我刚才没有合好机器,但我们还有很多面糊,可以再试一次。
叶霖开始觉得程风有点不靠谱,但他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程风抽出一张厨房纸巾:我看过说明书,这个机器用不粘锅的材料制成,很容易清理,一擦就能擦干净。
话音刚落,他用纸巾轻轻擦了擦烤盘,跟着咦了一声,逐渐加重力度,渐渐地烤盘发出咔哧咔哧的声响来,几乎要冒火星了。但直到厚实的纸巾破了个洞,铁盘上的焦炭还是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