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菀见,这才笑了。
暮色现,天光暗下来,铜盆炭火闪烁,映着她侧颜一层晕红暖光,长翘玉睫微微轻颤,一双美眸霞色潋滟,华贵柔美丽色无双,一笑,如牡丹初绽。
“好了,说正事儿。”
两人坐好,韩菀神色一正,说起正事来了,“这是栾邑才到的,韩渠使人日夜兼程加急送至。”
栾邑,韩氏名下两大丹砂矿区,栾邑正是其中之一,还是魁首。
栾邑矿储量大,出产的丹砂色正且浓,是丹砂的上上品,价值比另一个矿区要重很多。
而韩渠,则是栾邑大管事,韩氏世代家臣出身,祖辈还是护着太子宜一起从韩国逃出的,被赐姓韩,忠心耿耿被韩父放在栾邑矿区打理大小事务。
“韩渠禀,廿一日繁城划归郇国。”
说的是郇国和缙国边界重新磋商划定的事。
如今,天子身边有申王震慑,诸王侯不敢轻动,天下这才勉强算保持平静,但各国之间摩擦还是不断的,这边界频有移动。
譬如这次,郇国和缙国的边界争论再次告一段落,双方从上月起开始重新磋商划定。
穆寒展开信帛,一目十行,他触角敏锐,一眼就看到问题关窍。
“繁城东倚关山,西临郇水,乃南北枢纽其位极重,郇国要了繁城,就必得舍出一处要地。”
而栾岭恰好在这次洽谈的区域上。
栾岭群山连绵起伏,栾邑矿脉恰好接近边界。先前虽接近,但好在却还是在郇国境内的。
作为每天赋税极巨丹砂矿,也属于要地之一。
穆寒皱眉:“万一栾岭被划归缙国,矿脉归属必生争议。”
韩菀点点头。
上辈子就是这样,愈八成的矿脉被划入缙国境,由于曹邑宰的里应外合,最后被栗氏成功夺得。
韩氏最重要产业,矿盐粮,三大巨擎支柱,其中之一遭遇重创,韩氏被鲸吞蚕食的伊始。
穆寒安慰她:“重新磋商的边界极长,从平阴一直候城八百里,铜铁关隘繁庶城镇足十数处,比丹砂矿贵重的不止一个,缙国应不会看中栾邑。”
韩菀笑了笑。
但她知道,上辈子还真是栾邑被划走了。
缙国倒是想要铁矿或祁山关,可惜郇国死活不肯给,差点撕毁协商再次兴兵,后来一番来回谈判,缙国最后要了栾邑和锡矿所在的两处山区,才算没有谈崩。
丹砂矿重要程度比不过铁矿和祁山关,偏偏价值很高又非战备必须,事涉国界利益,若有谋算,这是阳谋,再多的人力打点和斡旋都起不了作用。
韩菀知道结果。
不过她经历过一次,心情还是很平静的,反正这次矿脉她不会让人就是了。
现在这些也不能给穆寒说,韩菀便笑着应了句:“希望吧。”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收拾一下回去吧。”
两人就这个问题讨论了一阵,正事说完,韩菀站起,舒展一下筋骨,坐一天她也累了,活动一下,剩下的明天再处理。
“是!”
穆寒站起,应了一声。
他将小樟木箱搬过来,帮韩菀收拾案上的东西,韩菀先整理了,一件件递给他。
她冲他一笑。
穆寒低头收拾,心里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韩菀前几天发现荷包无措复杂,虽她努力佯作若无其事,但穆寒敏感,还是隐隐有些察觉。
这一度让他心弦绷紧,好在今天观察,韩菀态度如常,甚至比平时还要轻松几分,他这才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是错觉。
……
深冬天黑得早,收拾好了,出得书房大门,天已黑透了。
下值的时辰早过了,有些值房锁了门,有些值房挑起烛火。
灯光点点,沿着甬道一路至车马房,穆寒一直紧随其后,风很大,台阶一会就吹了一层雪粉,被人一踩,就结了冰。
韩菀提着裙摆下去,脚下冷硬还有点滑,她眨眨眼睛,脚下微微一趔趄。
一只手非常及时扶住她背,一触即收,微微往前一送,恰好她站稳的力道,就立即收了回去。
诶。
没关系,慢慢来呗,一次不成,那就多来几次,润物细无声嘛。
她一点不急,反正他们一直在一起的,时间多的是。
韩菀轻哼小调,这是她和阿爹去楚国听过的水乡年曲,她撩起车帘,趴在窗舷上。
年关近了,过两天就是除夕,各家洒扫檐枋,门前贴上簇新的红联,郇国有除夕灯节的传统,各家在檐下挑起红彤彤的大灯笼,临街铺面,一层层五彩花灯。
雪停了,风见小,白皑皑的银装素裹,长街灯火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