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才起身,身子就失去了平衡,狼狈地摔在地上。
摔下去时,受伤的左脚也难免被磕碰到。
这一下,是真痛。
楚令霄再次尝到了断骨之痛,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太夫人心疼坏了。伤在儿身,疼在娘心,她连忙道:“快,你们还不赶紧把侯爷扶起来。”
推轮椅的婆子一个人扶不起楚令霄这么个大男人,又赶紧去叫别的婆子。
楚令霄的疼痛换不得沈氏一点心软,她想到的是她的儿子所遭受的罪过。
沈氏连眉梢都没动一下,闲闲道:“侯爷,你这腿啊,再这么折腾,当心截肢了。”
“虽然侯爷已经承爵,但要是截了肢,说不定皇上要夺爵的。”
她看似在劝,其实句句戳楚令霄的心。
残疾者不能袭爵,楚令霄若是在战场上被敌军所伤,所以缺胳膊少腿,皇帝非但不会夺爵,还得嘉奖,可是楚令霄身上的这桩“意外”就显得有些难看了。
惹怒了皇帝,总可以治楚令霄一个内帷不修。
刘氏倒是心念一动,要是皇帝夺了楚令霄的爵,这永定侯府还没有世子呢,会不会把爵位给他们二房呢?
楚令霄终于在两个婆子的搀扶下,坐回了轮椅上。
他额头上冷汗密布,一手紧紧地捏住了轮椅的扶手,瞪着沈氏咬牙切齿道:“沈芷,你竟然咒本侯!!”
楚千凰有些坐立不安,亲自去给楚令霄擦汗,安抚道:“父亲,你消消火,别跟母亲赌气。”
楚令霄更怒,“你没看到你母亲方才说的什么话吗?!”
眼看着空气中火花四射,其他几房的人皆是默然。
“啪!”
屋子里突然响起一阵重重的拍案声。
茶几上的果盆震了一震,那些荔枝从果盆上滚落一直散落在地,骨碌碌地滚了一地。
“你们够了没!”太夫人气得脸色发青,怒道,“两个人都少说几句!”
太夫人嘴里说的是“你们”,仿佛在同时斥责楚令霄和沈氏两人,其实她心里自然是心疼儿子的,觉得沈氏真是太过份了。
无论他们夫妻俩之间到底有什么龃龉与误会,沈氏为人妻者难道不该以夫为尊,让着夫婿几分吗?她甚至还把什么截肢都挂嘴上了,这是在咒楚令霄吗?!
太夫人生怕楚令霄的腿真养不好,不免迁怒了姜姨娘,对着王嬷嬷道:“王嬷嬷,你去趟清辉院看看姜姨娘,看看她是毁了容,还是烂了脸……都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个轻重!”
“既然病了,那干脆就别出院子了!”
太夫人直接给姜姨娘下了禁足令,在她看,姜姨娘不就是脸上发疹子吗,哪有楚令霄的腿重要!
她心里觉得姜姨娘未免也是小家子气,为这么点事就惊动了楚令霄,是嫌他的腿伤得还不够重吗?
王嬷嬷领命退下。
太夫人也想骂沈氏,可又忍下了。
她的隐忍当然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现在连太医院的太医都说楚令霄的腿伤没希望了,说他肯定会瘸。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济世堂那位神医了,但是侯府的人去了几次神医都不在,偏偏自家此前又得罪过济世堂,济世堂怕是也不愿意帮侯府牵线搭桥。
所以,太夫人想到了沈氏的妹妹靖郡王妃沈菀。
沈菀的女儿在济世堂求医也有一个月了吧,沈菀肯定与神医有了一些交情,那么楚家也许可以通过这条线请来那位神医。
本来,太夫人是打算今天跟沈氏提的,结果楚令霄却闹了这么一通,把气氛闹僵了。
显然,现在又不是合适的时机了。
太夫人攥了攥手里的流珠串,心里也怪儿子冲动,可即便这样,她依旧希望沈氏看着儿子这饱受伤痛之苦的样子能够心软……就算沈氏不心软,也还有凰姐儿和沐哥儿。
太夫人定了定神,软言劝道:“你们俩啊,年岁加起来都是年过半百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上次沈氏说的那番话话虽然绝情,但是太夫人只以为那是因为夫妻吵架,沈氏在赌气而已。
太夫人看向了楚令霄,假意斥道:“阿霄,你也是,阿芷是什么性子你还不了解吗?她性子一向直,怎么会耍这种阴私手段!”
她说话的同时,对着楚令霄使着眼色,楚令霄本想反驳太夫人的,但是终究还是克制了下来。
楚令霄薄唇紧抿,捏着轮椅扶手的手更用力了,心里不以为然:
沈氏性子直?!她分明就是骄横才对!
楚令霄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一切都是沈氏的阴谋。
恐怕沈氏早就猜到他盯上了十全膏,她就在那罐十全膏里动了手脚,故意给楚云沐用十全膏,就是以儿子为诱饵来诱他上勾。
他大意了,上了沈氏的当。
他拿走了那罐有问题的十全膏,反而害了他的姗儿!
沈氏这个女人,就是毒妇,她的心思实在是太恶毒了,竟然如此周折地设计了这么一个局,就因为她嫉妒姗儿,因为她容不下姗儿!
楚令霄越想越恨,越想越憎,但是,他也明白太夫人的意思,为了他的脚,他现在不能跟沈氏撕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