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飘浮着阵阵花香与草香,天气有些闷热,无论是人,还是草木都有些蔫蔫的。
回府的一路上,沈氏都发着呆,两眼怔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侯府的马车停下来时,她都没意识到,还是陈嬷嬷轻唤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沈氏本来打算回正院的,却见王嬷嬷面无表情地从内院方向朝她走来,很显然,是冲着她来的。
“大夫人,”王嬷嬷皮笑肉不笑地福了福,“太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沈氏抚了一下袖子,淡淡道:“带路吧。”
王嬷嬷被噎了一口,觉得沈氏委实会刺人,她又不是不知道荣福堂怎么走,哪里还需要人给她带路。也难怪太夫人对这个长媳总是淡淡的,喜欢不起来。
“大夫人请。”
王嬷嬷走在前面给沈氏领路,领着她去了荣福堂的左次间。
角落里熏香袅袅,太夫人闭目捻动着手里的流珠串,一副虔诚的样子。
听到沈氏给她行礼,太夫人才慢慢地睁开了炎,眼神复杂。她也知道沈氏一早就出门的事,知道她是回了趟娘家。
出嫁女回娘家再寻常不过,可是一想到沈氏是为何回的娘家,太夫人就像是吃了一口馊食似的,心里不痛快极了。
之前,她曾为了儿子的差事,几次让沈氏回娘家请穆国公帮忙,沈氏就是不肯,结果她居然为了楚千尘的事跑回去求亲家。
太夫人紧紧地捏紧了手里的流珠串,在心里对自己说,也罢,只要能搅了这门婚事,对楚家而言,是一件好事。
太夫人忍下了怒意,没发火,耐着性子说道:“阿芷,亲家最近身子可安好?”
太夫人问什么,沈氏就答什么:“多谢母亲关心。家父今早不慎崴了脚,其它一切都好。”
太夫人再问:“尘姐儿与宸王殿下的婚事……你父亲怎么说?”
“皇上在早朝上说,婚期延到一个月后,会由礼部来准备婚礼的三书六礼。”沈氏语气平静地答道。
“……”太夫人的脸色霎时就沉了三分。
对于这个结果,太夫人一点也不满意。
婚礼延期根本于事无补,他们楚家照样和宸王府脱不了关系!
沈氏一眼就看出了太夫人的想法,没理会,心中嘲讽地笑了:太夫人也好,楚令霄也好,他们根本不曾为楚千尘考虑过。在他们的心里,血脉亲情又算得上什么,随手可弃!
沈氏懒得跟太夫人废话,主动提议道:“母亲,我打算把尘姐儿记在我的名下……”
她说什么?!太夫人用一种“你是不是疯了”的眼神看着沈氏。
沈氏要是把楚千尘记在名下,那楚千尘就是楚氏嫡女了,此举岂不是代表楚家对这门亲事很看重,落在皇帝眼里,皇帝会不会以为楚家有投靠宸王的心思?!
即便太夫人没说话,沈氏也看出来了她显然是不太乐意。
但给楚千尘记名的事,除了自己同意外,还需要宗族同意,所以,她才会和太夫人提。
“母亲……”
沈氏还要说什么,门外传来了拐杖一拐一拐的声音,还有丫鬟的行礼声:“侯爷。”
楚令霄也是太夫人叫来的,她是想和长子、长媳再商量一下楚千尘这件事。
门帘被打起后,楚令霄就拄着拐杖进来了,看着沈氏的眼神阴鸷如枭。
陈嬷嬷见状,暗暗叹气:这要是不知情的人怕是以为这一对不是夫妻,而是仇人呢!
“令霄,你可来了。”太夫人几乎快压抑不住心头的烦躁了,见长子来了,迫不及待地把皇帝下令将婚礼延期的事转述给了楚令霄听。
“扫把星!真是扫把星!”楚令霄把拐杖重重地往地面上撞了几下,撞得笃笃作响。
他们楚家都让楚千尘这个扫把星给害苦了。
昨天沈氏从荣福堂离开后,他们一家子围在一起一直商议到了半夜,越讨论越觉得这婚事不妥,越商议越觉得侯府危在旦夕。
这本是皇帝与宸王之间的恩怨,是宸王不识抬举,迟迟不肯交出兵权,才引得皇帝雷霆震怒。
宸王已经病得下不了榻,楚千尘不过是去冲喜的,宸王活,楚千尘不讨喜;宸王死,楚千尘也不讨喜,还会连累楚家女的名声,让旁人以为楚家女克夫。
反正在皇帝眼里,无论宸王是生是死,楚千尘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就如同她的名字,注定要沦落到尘埃里。
一辱俱辱,而他们楚家也会因为楚千尘而被皇帝厌弃!
楚令霄越想眸色越是阴暗,犹如无边地狱一般,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暗气息。
他叹了口气,咬着牙缓缓道:“楚千尘是留不得了。”
只要没有了楚千尘,那么,这桩婚事自然也就不作数了。
这是他昨晚他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
“你说什么?!”沈氏的眼眸几乎张到了极致,难以置信地看着楚令霄。
她以为她已经看清了楚令霄,以为她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期待,却不曾想他居然还能再刷新下限。
这个男人真的是她的枕边人吗?!
沈氏只觉得一股难以言说的恶心急速地扩散开来。
“……”太夫人也有些惊讶,目露迟疑之色,微微垂下眸,嘴里念念有词,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