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穆国公夫人又抬起头来,看向了沈氏,欲言又止,似在犹豫,似有些纠结,又似烦恼着什么。
穆国公夫人微微启唇,正要说什么,就在这时,门帘被人打起,一个丫鬟匆匆地进来了,禀道:“太夫人,靖郡王妃来了。”
穆国公夫人动了动眉梢,神色间露出些许讶色。
她也不知道沈菀今天会来,本来是打算好好和长女说说话的。
她当然不可能对三女下逐客令,让人把沈菀领来。
一盏茶后,沈菀就在一个丫鬟的引领下进了次间,她穿了一袭丁香色的襦裙,头发只挽了一个简单的纂儿,只插了一支赤金嵌八宝飞燕钗,打扮得十分随意。
她的脸色略显苍白,神情沉郁,目光对上母亲与长姐时,脸上才有了笑,唤道:“母亲,大姐姐。”
穆国公夫人也看得出沈菀有心事,但也没急着问,对着她身旁的顾之颜招了招手,“七娘,快过来!”
顾之颜一手紧紧地攥着沈菀的裙裾,好似一根小尾巴似的牢牢地黏着沈菀。
小姑娘的面庞白皙无瑕,五官精致,粉雕玉琢得好似一个瓷娃娃,只是目光呆滞,对于穆国公夫人的召唤,恍若未闻。
穆国公夫人不禁在心里暗暗叹息,心疼坏了。
沈菀轻轻地拍了拍顾之颜的肩膀,耐性地说道:“七娘,外祖母在叫你呢。”
顾之颜依旧无动于衷。
最后还是沈菀亲自把顾之颜的手交到了穆国公夫人的手里。
穆国公夫人心疼地说道:“阿菀,你不是让玄净道长给七娘做法了吗?我上次瞧着七娘明明是好多了,怎么现在……”
上回沈菀带着顾之颜来国公府时,顾之颜明明会回应她的叫唤了,也会叫她外祖母了,可现在却好似又回到了之前,呆呆木木的。
沈菀听到玄净的名字就来气,撅着嘴道:“您就别提玄净道长了,我看他就是江湖骗子!”
自从上回玄净道长给顾之颜第二次做法后,顾之颜非但没好转,反而又每况愈下……为此,沈菀也担心得夜不成寐。
“……”沈氏直愣愣地看着顾之颜,似在思忖着什么。
沈菀揉了揉眉心,话锋一转:“母亲,我想回国公府住几天。”
穆国公夫人皱起了眉头,第一反应就是——
“你和女婿吵架了?”
沈菀挥了挥手,没好气地说道:“别提了,还不就是那个梅氏!”
穆国公夫人和沈氏皆是一惊。
她们都知道梅氏就是靖郡王在大婚前养的那个外室。
靖郡王年少轻狂过,他是家中次子,本来谁也没想到他能继承郡王位,年少时,家人对他也就纵了点,他十六七岁以前闹出过不少荒唐事,梅氏也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后来,他父兄意外去世,他一下子就成了爵位继承人,一夕之间就长大了。
当初靖郡王来国公府求亲时,就保证会与梅氏断个干净,穆国公夫人这才同意了这门亲事。
靖郡王也如他当年允诺的,把梅氏给送走了,还给了她一笔银子,婚后,他与沈菀夫妻情深,也没有养侍妾通房。
穆国公夫人对于这个三女婿本来是十分满意的,然而,谁也没想到梅氏会在几年后再回到京城,还偷走了顾之颜……
穆国公夫人捻动着手里的佛珠串,在心里默默地念着佛偈。
沈氏问道:“那个梅氏又作了什么妖?”
沈菀喝了口茶后,勾出一个冷笑,“我就没见一个当娘的这么狠心的,她把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丢在了京兆府,说这是王爷的外室子。现在那些御史全都闻风而动,这才半天,至少有七八道弹劾王爷的折子送进了御书房。”
说起梅氏,沈菀的神情中带着几分不屑,几分嘲讽,几分怨艾,以及几分对靖郡王的迁怒。
沈菀是公府嫡女,梅氏不过是个唱小曲的女伎,两者之间天差地别,所以沈菀也从未将梅氏看在眼里过,她知道靖郡王是不可能对梅氏交心的。
人要往前看,她只要靖郡王的心里有她就行了。
直到去岁中秋,梅氏拐走了顾之颜。
当靖郡王府找回顾之颜后,顾之颜受了惊吓,不仅毁了容,还得了失神症,沈菀为了女儿连带靖郡王也恨上了。
夫妻俩冷战了大半年,直到最近顾之颜的脸治好了,她的失神症也一度有了好转的征兆,夫妻俩才开始重归于好。
沈菀撇了撇嘴,讥诮地说道:“母亲,大姐姐,王府现在可热闹了,我那几个弟妹还有七大姑八大姨全都登门来关心我……”
沈菀如何不知道这些女眷是来看笑话的,根本懒得理她们。
“他要是不把这事处置好,就别想我带着七娘回去!”
她对着两人发泄似的说了一通后,浑身痛快多了,感觉有些口渴,信手用牙签插了一块香瓜吃。
穆国公夫人:“……”
她神情复杂地看着沈菀,只觉得一言难尽,心中叹道:她这个女儿啊,这都二十五岁的人了,成亲也这么多年了,还是这副做姑娘时的爆脾气……哎,也就是郡王惯的。
穆国公夫人一心为女儿,柔声劝道:“你啊,女婿体贴你,你也不能真当撒手掌柜,跟他置气。夫妻之间,总要彼此扶持,彼此体谅,才能往前走。”
穆国公夫人心里门清,会这么劝沈菀,却不会这么去劝沈芷。
三女婿靖郡王虽然年少时干了些不着调的事,但是心里是有沈菀的,而且,还为此对妻子心怀愧疚,因此沈菀平日里耍些小脾气也不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