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玦的脖颈微不可查地一颤,然后就出手抓住了她的右手,在她冰冷的手指上摩挲了一下,“冷吗?”
楚千尘本想说说不冷的,话到嘴边,莫名地就变成了:“有点。”
顾玦从宽大的袖口中掏出了一个掐丝珐琅葫芦纹袖炉,塞到她手里。
袖炉暖烘烘的,她冰冷的手一下子就被熨得暖暖的,一直暖到了心窝里。
楚千尘笑得更愉悦了,“最喜欢王爷了!”
这世上就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明亮的眼睛笑成了一对弯月,又像是羽毛般轻轻柔柔地在某人的心湖上拨动了一下。
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顾玦的薄唇微动,想说什么,但楚千尘已经抓着他的手也捂到了袖炉上,“王爷,你的手也太冷了,得暖暖。”
“……”顾玦原本要出口的话顿时就说不出口了。
也罢,他的小丫头还太小了。
不着急。
顾玦心道,反过来把手覆在她微凉的手背上,让她的手心贴着袖炉,而他则贴着她的手。
反正她逃不了的。
琥珀看着这一幕,本来还在迟疑她是不是应该上马车给两位主子伺候茶水的,一下子就改变了主意,放下手里的盆栽,又把那只已经踏上脚凳的右脚给收了回来,默默地给主子们关上了车厢的门。
而她自己则收了脚凳,坐到车夫旁边的位置去了。
不一会儿,朱轮车就开始沿着长安大街往前驶去。
街道上往来的行人不多,马车里静谧安宁,蘅芜香的气味若隐若现地弥漫在空气中。
见楚千尘笑不绝口,顾玦的唇角微微翘了翘,问道:“赏花宴好玩吗?”
楚千尘想了想宫里发生的那些事,觉得就某种程度而言,确实挺好玩的。
她点头道:“好玩!”
好玩就好。顾玦眸光柔和,心道:她是该多出去玩玩,他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可要“活泼”多了。
“改日我再带你去骑马好不好?”顾玦提议道。
楚千尘忙不迭点头,生怕他反悔似的。
顾玦时常觉得就算他把她卖了,她也会替他数钱。
不过,他可舍不得。
顾玦将她的小手又捂得更严实了一些,她的手背热了起来,熨得他的掌心也变暖了。
楚千尘学着他的样子也懒懒地歪靠在车厢的厢壁上,顾玦又往她后腰的位置垫了个大红色的大迎枕让她靠得更舒服了一点。
楚千尘今早起得很早,当浑身放松下来又缓和起来的时候,睡意就上来了几分,头几乎已经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今天还给母后针灸了,她睡着了,我才出来的。”她懒懒地打着哈欠说道,“母后的身子不错。”
她靠在他肩上仰着小脸看他,眨巴着那双内勾外翘的凤眼,粉妆玉琢。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楚千尘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又问道:“王爷,你认不认得姓袁的人家?好像……”
她努力地回忆着记忆中袁之彤说的那番话,“对了,是原青州布政使,最近刚回京述职。”
顾玦想了想,问道:“袁又介?”
“对对对!就是他。”楚千尘直点头,卷翘的眼睫轻轻闪动了两下。
顾盼之间,小女儿的娇态毕露,顾玦清楚肯定地知道唯有在他的面前,她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顾玦眸光微凝,心脏似乎也随之轻轻颤了两下。
曾经,他以为他的心早就在战场上修炼得无坚不摧,可遇上了她,他才知道他错了。
他的心里柔软如水,连声音都柔和了不少:“袁家的老家在并州,也是几代的书香门第了,族里历代也出了不少进士。”
“袁又介的曾曾祖父曾位至吏部尚书,算是个能臣了。袁家这几代就差了点……”
“我记得袁又介是正德十三年先帝钦点的传胪。算算时间,他在青州布政使的位置上也任了六年了,是该挪挪地了。”
青州布政使已经是封疆大吏,大概也唯有顾玦都这么平静地说出类似“袁家这几代差了点”之类的话了。
楚千尘点了点头,道:“袁又介的夫人童氏和母后有旧,听闻是母后的表妹。皇后方才留了袁家姑娘在宫里给三公主当伴读。”
皇后这招使得未免粗糙,谁都看得出来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太后的表外甥女,分明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说穿了,皇后对袁之彤的“看重”是冲着太后去的。
楚千尘说得言简意赅,也没多说,顾玦就明白了,随口道:“皇后有心了。”
“现在皇后着意拉拢王爷,我想她应该不会对母后有不轨之心。”话是这么说,楚千尘还是微微蹙起了眉头。
无论如何,只要殷太后留在宫里一天,总是会让王爷多出了一个被人掣肘的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