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承认的话说出口,房间里安静了一瞬。
事态发展委实离奇,所有人都满脸不敢相信,哪怕是此刻伸手指着我的二姨。她大约没料到我如此爽快的将一顶沉重黑锅揽在身上,张了张嘴想说话,最终什么都没说。
三姨站起身,震惊的盯着我,过了半晌才发出声音:“小彦?!”
她语调又急又痛,反而令我投去诧异的一瞥。
奇怪,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外公。”安德烈站到我身前,先一步开口,“哥哥心软,他不知道二姨拿这些钱做这种事,如果知道,肯定不愿意借的。”
我在心里笑他幼稚。
虽然不知道数目,但能拿去投资企业的不会是小数目,就算是亲戚,也不会借出去之前问也不问用途。更别说二姨一直看不上我,主宅谁不清楚?
但安德烈说剩下的他能摆平,我便全凭他行动。反正木已成舟,除了信他别无他法。
在他说话时我顺势将在座众人脸色变化敛入眼中,他们脸上有未褪去的惊讶,有根深蒂固的厌恶,更多的是若无其事表情下隐藏的探究。
二姨扯出我和杨沉的事,这下真的要人尽皆知了。
“……再说,哥哥只是二姨的债主,从来没有参与过寿林药业的半点事务。今天要讨论的是怎么帮您,不是催您还钱,不用着急,也别本末倒置。”
二姨回过神,勉强端起架子呵斥道:“安德烈,你就这么和长辈说话?!”
“您不尊重我哥哥在先,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果您要教我如何和长辈说话,那您刚刚和外公说话的样子,我全都谨记于心。”
这小子嘴皮子真够好,亏他刚来时忍了那么久没反驳我……我忽然想到这件事。
安德烈语气淡漠,眼神不屑,漂亮的笑容冰冷得几乎刺骨,颇有几分上位者的气势。他平常甚少和他们说话,向来打着中文不好的旗号。突然变得言辞流畅态度鲜明,没人敢跳出来和他对峙。
“好,好,一点都不把我这个姨放在眼里,这就是可妍的家教?!”
“外公。”他施施然转身,完全不理会气得脸色发白的二姨,恭敬的低了低头,“我说完了。”
许老爷子眯着眼睛打量眼下情况,半晌没说话。他目光锐利,似乎要割开众人表面的掩饰,直直看穿人心。
舅舅给了僵持的双方一个台阶,轻咳了声,皱眉说:“向舒,你越活越回去。安德烈是你亲侄子,从小不在国内,说话不懂得迂回,你该让着他,怎么还起争执?”
我抬眼看他,安德烈是亲侄子,我不是吗?厚此薄彼到这种地步……
有他出面,双方当然各退一步。安德烈回身敷衍的说了对不起,二姨绷着脸坐回位置。被这么一打岔,之前二姨指认我的紧张气氛消散不少。
许老爷子的怒火收了回去,此刻表情平静,不知在思考什么。许育城自始至终安静站在他身后,嘴角噙着一点疏离的笑意,仿佛发生的一切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大家等待着老爷子的话,方便继续讨论二姨的事。
“今天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向舒,连自己的嘴和手脚都管不住,再有下次,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他语速很慢,毕竟是个老人,要沉吟一阵才继续开口。比起暴怒时的那般狂风骤雨,这种温和语气更令人畏惧,因为这代表着他心里已有决策,不容动摇。
二姨被他训斥,哭丧的脸上却露出一丝喜悦,愤怒的眼泪还挂在脸颊,显得格外滑稽。
再有下次,不就是说这次会帮她?
“我在的时候,你们能不知分寸的胡闹。一旦我走了,老大身体不好,这个家谁撑得起来?”
其他人连忙七嘴八舌的说老爷子和舅舅身体健朗,二姨一时糊涂,家里会越来越好。只坐了这么短短一段时间,舅舅已经面露疲色,亏他们看在眼里,还能说得出这样昧着良心的话。
老爷子挥了挥手,环视过满满登登或坐或站的晚辈,示意安静:“我不知道你们?自己的小家最重要,哪有半点心思放在许家的以后?有我在一日,你们背靠大树好乘凉,肯过来帮忙。真到那一天,这厅里能坐满一半人不能?”
这话说得很重,我心里一凛,看到许育衷、许育城的脸色同样陡然转变。
“到底亏在两代都没出什么人上。”
为了规避站队失败被清洗的风险,家里将重心转向商业,导致无人从政,支系也没扶持起得用的人。
唯一比较说得上话的是三姨的丈夫。可惜三姨从小和老爷子亲情淡薄,对许家没有归属感,大事上明哲保身,绝不沾惹。
这件事始终是老爷子的遗憾,说出口时他的表情是掩不住的落寞:“向舒的事是最后一次。以后无论是谁,但凡认我这个家长,做事都警醒着点,在外别张狂。再捅到我面前,直接扫出家门!”
我听着其他人的保证,一个赛一个的诚恳,恨不得在老爷子面前哭一场表忠心。
“育衷育城,跟我回书房。”老爷子站起身,走之前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二姨一眼,又补了句,“安德烈也来。”
安德烈面色冷淡,丝毫不意外。我和他对视,他伸手捏了捏我的掌心,低头撒娇似的甜甜一笑。
我心里一软,又怕被人发觉,只能垂眸当做没看见。
先前那番话里他隐隐约约有放权给晚辈的意思,支系里的长辈沉得住气,尚且没表现出什么,顶多偶尔瞥向许育衷许育城。
没想到他同样叫上安德烈,这是从未有过的事,站在后面的年轻人的眼神早已变得格外热切。
我心里纳闷,从头到尾没有半点对我的处置,借钱给二姨的事就这么轻轻揭过?上次杨沉和我的照片被发现,老爷子可没有这么宽宏大量。
舅舅身体不好,连许氏的事都没有精力过问,径直回去休息。二姨平时最爱脸面,被当众训了一通,拉着姨夫走得飞快。
我看得分明,以前和许育城交好的几位长辈面色凝重,频频向我投来目光。其他人也对我注视再三,到底没有一个上来搭话。
今晚的主宅,注定有许多人难以入眠。底下早已暗涛汹涌,明面上的和平也难以维持。
到头来我却莫名其妙得了一身轻松,这算怎么回事?
“俊彦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