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此番殿下是真求药,还是想推脱与云汐仙子的纳彩之礼?”毫无预兆地直击心底,那个长苏一直在逃避的问题,易明幻从木桌上拿起紫砂壶朝对面之人倒了一杯清茶,随即起身将那半开不开的窗全打开了,与长苏打交道这么久了,他的心思猜不到十分也能料到五分。
“你可知就算你纳彩礼上没有出现,这婚事断然是无法推脱的。且,你与云汐的婚约在出生那刻便已定下,若要更改,恐比逆天改命还难。”
易明幻略带几分同情地望向长苏,终于问出了那个困扰在他心中的疑惑,“令你心旌摇曳,心生变故的可是那只小狐狸?”
长苏静默,握茶杯的手青筋微起,双目看着杯中打旋的茶叶出神,半晌才忽展笑容,竭力掩盖脸上的云翳,回道:“不过区区小妖,怎会入得了我的眼中心里?”
知忆伸长了脖子,想要听得更真切些。
“哦?是么?”易明幻挑了挑眉,将胸前的散发撇向身后,“若是真如你所说不在乎,那为何你会几次三番护着他?若是不在乎,可否将他遣来我这木屋?我呀,一个人,甚是孤独寂寞空虚至极啊!”
“我说神医啊,你若缺人,我大可派几名玄修宫仪态翩然的仙娥来照料你的饮食起居,那个小妖,脑袋不灵光就罢了,还笨手笨脚的,定然不能将神医你伺候得服服帖帖。”说完,长苏便起身在屋里转悠起来,仔细瞧着屋里琳琅满目的药材,“神医,你这可有赤炎草?”
唉,说来说去还是舍不得将那小狐狸交出来嘛。易明幻翻了翻白眼,十分爽脆地回道:“没有,就算有,我也不给你。”
赤炎草?听了这么久,唯有这三个字真真切切入了她的耳中,知忆心里咯噔了一下,这赤炎草有奇效,且极为罕见,长苏这厮要来何用?
忽而,长苏脸色一阵发白,他痛苦地捂着胸口,豆大的汗珠划过俊朗的脸庞掉落,他的身体周围都散发着一股煞人的寒气,令人不敢靠近。
“你可是中了猰貐兽之毒?”易明幻瞧着他的症状,与中了猰貐兽之毒无异。他赶忙将门窗关紧,这种时候长苏最受不得凉风。
长苏艰难地点了点头,扶着椅子边缘坐了下来。
“你身为天族之子,本性属炽热,而猰貐兽之毒甚是寒凉,与你本体相冲。平日,猰貐兽这种小兽根本无法伤及你,你为何会被它所咬?”易明幻取来一个火盆,手一点就燃起了热烈的火焰。同时,他十分好奇究竟是何事会让长苏分心,且不顾及自己的周全。
“咳咳,无他,只是我一时大意了,才让那兽有机可乘。”暖和的热气让他的痛苦缓解了不少,他指骨分明的手指在焰红的火光之下透着点点荧光,甚是迷离梦幻。
“救命啊!”森林里传来君言惊恐的喊叫声,几乎同一时间知忆也喊叫起来,一时间他们的周围聚集许多虚无缥缈的黑影,头顶的那一抹蓝天瞬间被黑影笼罩住,恍如一滴凝固的墨汁,怎么都化不开。
这些黑影如烟、如幻,随风变幻着各种形状,它们都有着一双极其哀怨空洞的眼睛,有的甚至还在流着泪,仿佛有什么在牵制着它们一样。
那一声令长苏心里发颤的呼救,他全然忘了自己身上的寒冰之毒,也忘了自己给她的天灵印护体,奋不顾身地朝那声音奔去,迅速在快被黑影湮没的知忆身旁画了一圈紫光,那些黑影便不敢靠近,但转身便朝长苏这边扑来。本就受伤的长苏一时无法抵挡他们的进攻,只得节节败退。
易明幻虽是个神医,但论法术着实轻微,急得在木屋旁团团转,“殿下、阿知,你们坚持住,我去搬救兵。”
万妖齐攻,法不敌众,长苏之术虽让它们有所忌惮,但仍然击退不了它们,他身上的力气慢慢耗尽,最后无力地倒了下去。那些黑影如见了猎物般,一改哀怨化成喜悦悉数扑到长苏身上撕咬。
知忆身旁的紫光随着长苏的力尽而消失了,看着那被一堆黑影覆在身上的长苏只露出一只白净的手,她的心里莫名生出一种恐惧,“殿下!”也许是因为做仙童久了,晓得了作为奴仆保护主子应有的本分,她忽然全身充满了力量朝他奔去。
他欠她那么多的玉石宝贝,怎么能就这样殒身?越想着就越气愤,她不知哪来的胆量将那一只只黑影用力丢开。那边君言自顾不暇,根本无法腾手相救。
那些黑影跟那狗皮膏药似的,越与它们相斗就越缠着你,眼看着那一堆黑影又涌上来,疲倦的知忆只好歪着头闭上双眼,做好了任凭它们撕咬的准备。可那疼痛迟迟没来,反而听到了一声铿锵有力的王者之音,“十方幽灵,王之号令,退居密林,不得入世,违令者,神形俱灭。”
她双眼睁开一条缝,眯着眼探视着周围,只瞧见那黑影慢慢变淡变浅,那来人一袭黑色锦衣,下袍为绣金龙纹,袍上的龙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很是逼真;上袍胸口处有几朵飘逸的祥云,均匀地分布在四周。知忆抬头往上看,那瘦削的面庞几缕发丝随风摇曳,当然,令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那一朵青色的妖姬花,她记得先前在花微雨宫的门前见过此人。
长苏抬起满血的右手捂住胸口,他鹰隼般的锐目盯着来人,随即用另一只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迹,他对于他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