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小鬼!吃点水果!”贾老的话变得客气了许多。“你是个学生吧?在哪里上学呀?”
“南方军医大学!”
“哦!你也是个兵!”贾老显得有些兴奋:“父亲是个军人,儿子也是个军人,好!好呀!上阵父子兵嘛!……”突然间,他停住话语,好像想到了什么,喃喃说道:“可惜,庆国这孩子,打死他也不参军,可惜……”
他又走神了,幸好,我已不像开始那样拘束,借机打量一下这里的环境,沙发对面墙的正中挂着一个很大的相框,吸引住了我的眼神:里面是一张放大的,经过彩色处理的黑白照片,照片正中是一个气宇轩昂的中年军人,旁边是美丽文静的妇女,抱着一个二、三岁的男孩,两人身前还站着两个十三、四岁大的男孩,一家人对着镜头甜蜜的笑着,那军人应该就是贾老吧,贾大哥是三个男孩中的哪一个呢?他可从来都没说过他有兄弟?我仔细地辩认着照片。
“这张全家福是建国那一天拍的……”贾老的声音有些苍凉,有些感伤……我意识到自己太过专注看照片了,急忙将前倾的身躯恢复正位,贾老没有看我,呆呆地望着相框,锐利的眼睛变得混浊。
建国那一天拍的!那么,那个二、三岁的小男孩应该是贾大哥吧,他的两个哥哥呢?还有贾老的夫人呢?我心中充满疑惑,却没敢问。
贾老像一尊经历风吹雨打的厂像,一动不动的坐着,被岁月刻满苍桑的脸上罩着浓浓的哀伤,此刻的他哪里是驰骋疆场的英雄,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孤独老人……
……
此时的气氛好压抑,原本就较拘束的我更觉得不自在了,我鼓起勇气,说道:“伯伯,听说你原来是四野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话题。
“……哦!……”他回过神来,叹道:“是啊!小鬼!”
“那你一定跟钟伟将军很熟吧?”我趁机追问一句,同样都在四野,又都是55年的少将,应该很熟吧。
“钟大胡子?!”他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笑容:“我和他可是多年的好友啦!”
“是嘛!听说他在解放战争中虽然仅是师长,可打起仗来,连林……*都敢指挥。”我不知道他对*的态度如何,都不知该怎么称呼这个建国前的大功臣,建国后的大罪人。
“是有这回事!三下江南的时候,*命令各纵队去包围敌人的一个师,结果这胡子在黑夜中行进,却碰上了另一股敌人,打了几下,发现是个大家伙,*见他的师没有包抄到位,打电话去质问,他却说:‘林总!我手上的才是大鱼!快派兵过来包饺子吧’挂上电话,又干上了,还好*没有生气,派人去侦查:那个地方竟有敌人的三个师,结果那一次,我们的战果相当的大。”他渐渐沉浸在那战火纷飞的岁月里:“在同白崇禧集团作战时,双方都在寻找战机,敌人更是避免与我军决战,又是这个钟胡子,擅自率孤军闯入敌人的包围,迫使白崇禧不得不与我军决战……”
其实,他所说的这些事,我是知道的。
“对了!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怎么看待*这个人?”他突兀的问了一句,望我的眼神显得复杂难明,语气中透出一丝期待。
我想了想,谨慎的说道:“如果单说解放前的话,他绝对是一个大功臣,从四次反围隙剿、万里长征到解放战争,每一次都是***统筹全局,而他作为具体执行者,在前线冲锋陷阵。”他很认真的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松了口气,说话愈加大胆:“单从军事上来分析,他应该是全军中一流的战术大师,擅长运动战,大兵团的迂回穿插,喜欢出奇兵,一句话概括他,就是诡计多端,但也许是性格的原因,他在勇的方面略显不足,对全局的把握要差一些,比如辽沈战役,也许存在诸多因素,但他对打不打锦州,就下不了决心,又比如志愿军的人选本来是他,他却没敢接受……因此称他战略家,似乎就要差一点,而且他喜欢运动战,不喜欢开辟根据地,平型关战斗之后,他所率的120师,不断与日军战斗,开辟根据地的进展缓慢,如果不是他及时负伤,后果恐怕不堪设想……”他们这批人对*的感情应该是很复杂的吧,否定了他,就等于否定了那一个时代……
贾老惊异的说道:“没想到,你这个小鬼,对*这么有研究,见解很独特!”
我不好意思的说:“我瞎说的,伯伯不要怪我才是!”
“我看,你就不要当什么军医啦!我给你开封介绍信,你去读陆军学校。”贾老笑着说。
“伯伯,你真会说笑,我只是平时没事爱读一些战争纪实小说。”
“小说!?”他若有所思的说道:“战争对于没经历过的人是美丽的,壮观的……”
他叹息一声,眼神又恍惚起来,是不是想起了那些死去的战友……
俗话说:人老了,最爱干的事就是回忆,这句话对贾老而言也很适用。
“不过,多看看这方面的书,了解那段时期的历史,对你来说,也是有好处的……”他亲切的鼓励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