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偶然有刚下班的路人,执伞步履匆匆。
而他们走得非常慢,步调一致,伞面和暴雨为林故若与容磊笼出一个独立的世界。
根本没有什么目的地可言,说是出来吃宵夜,实际上谁都没去查还有哪家店开着门。
漫无目的,暴雨闪电夜在长街上晃悠,昏黄的路灯被雨包裹着成模糊的光团,彻底照不到什么。
他们伞下的灯照在彼此身上,容磊穿了件兜帽卫衣,林故若余光里是他如刀斧削刻的侧颜。
薄如蝉翼的唇轻抿着,锋利的喉结突兀,下颌呈大钝角,骨相极佳。
暖光她以高挺鼻梁为分界点,在冷白皮上落下层阴影。
站得很直,像边塞荒漠里固土的小白杨。
明明都是二十几岁的人了,那股子少年感还是在不经意间冒出来。
林故若没原由得为这一瞬而感动,她是极标准的唯物主义者,却总会沉浸在浪漫主义里无法自拔。
永远为“不为什么”而心动,不喜欢在感情里去寻找任何意义。
小时候林故若喜欢站在雨里时没有原因,少女时代才勉强有了一丢丢。青春期时总有些不足为外人所道的烦恼,在她自己的伞下,所有的情绪都可以尽兴发泄,哪怕大哭,都不会有人察觉。
这样的原因根本没能持续多久,因为没能忧郁多久,就遇到了容磊。
这人自第一次闯入她伞下的世界后,就许多年没能离开过。
林故若突然不想和容磊分开了,起码不想为了自己的当断则断,提前与他分离。
爱对她来说就是爱,不需要掺杂任何东西。
哪怕容磊是天上星,自己是地上泥,她仍旧会遵从本心的去爱。
况且她和地上泥实在八竿子打不着,如今的容家可还未必有自家有钱。
说起来实在可笑,林故若多年心理建设,雨夜里和容磊牵手走了一阵子,就分崩离析。
她在心里感慨了句,容磊这人就是性别和时代没生对,否则去当祸国殃民的妖妃多好呢。
林故若驻足停下脚步,容磊跟着她停下,“怎么了?”
“你想不想抽根烟啊?”林故若没头没尾的问道。
“……”容磊怔愣,体贴答,“你想抽吗?我可以陪你来一只。”
“我不想抽。”林故若摇头,坚定地讲,“是你想抽。”
被想抽烟的容磊顺着她的话接,“行,我想。”
他一手撑伞,一手牵林故若,没有多余的手来点烟,林故若承包了一切。
容磊的卫衣在腹部有个大大的梯型口袋,林故若探进去,掏出来时候发现乱七八糟的,纸巾、湿巾、柠檬糖,甚至连卫生巾都备有一张,凡是她可能用到的,容磊都带上了。
“你倒是真贴心啊。”林故若又统统塞回去,揶揄笑说。
“那是。”容磊骄傲讲,“不是爷自夸,这世界上除了咱爸以外,你肯定找不出第三个比爷对你更上心的人。”
“要是有怎么办啊?”林故若改去容磊裤兜里寻找打火机和烟,她其实摸到了,不过起了坏心眼儿,故意往下探。
容磊牵着她的那只手骤然发力,把她往自己胸口拽,哑着嗓子警告,“男人的裤兜不能随便摸,知道吗?”
“是吗?”林故若杏眸圆睁,好奇且无辜,“可我不是故意的。”
“是。”容磊颔首,亲了下她的额头,“每次你让我慢点儿轻点儿,我说下次一定时候,想的也都是下次一定,没骗你。”
林故若咬唇,倔强地回单音节,“哦,反正也不怎么行吗。”
容磊耸肩,“希望你能一直这样说。”
林故若指腹推开烟盒,快速的抽了只递到容磊嘴边,奶凶奶凶地讲,“张嘴!”
容磊轻咬着烟,垂眸看她,唇角依然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林故若把银白色打火机在手里反转,炫技似得把玩了圈才拨弄开外壳,幽蓝的火光倏然腾起,点亮彼此的眼眸。
那簇微弱的火苗燃亮容磊唇间星火,被盖灭。
她安静就站在容磊身前,仰着头看容磊慢悠悠的吞云吐雾。
雨从伞上滑落,砸到地上,在脚边溅起朦胧的水汽,这个世界被暴雨倾覆,仿佛只有他们存在。
****
彼时可能比容磊对林故若更上心的那位刚好推开窗,伸出手去触摸窗外的水。
他的屋里只有桌前的那盏灯亮着,光亮打在他银白的发上,背影萧索。
冰凉的雨水扑打在手臂上,慢慢地有水洇湿袖子。
白君安终于清醒下来,收手转身露出张漂亮的脸,狭长的凤眼半敛,令人看不清神情,他借着手上残存的雨水把头帘往后撸。
露出柔和的五官,没有棱角,很温柔的一张脸。
这让很多人在第一眼看到白君安的时候会觉得是个短发中性美人,而不是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