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勤兰被她抢白一通,骂骂咧咧地在院中小桌旁坐下。宴惜灵推开南屋门,将饭放在桌子上,走到哥哥床前去唤他。
躺在床上的青年容貌俊秀,只是面色并不好看,整个人灰扑扑的,像是蒙了层灰尘。宴惜灵弯下腰,握着哥哥的手,轻轻唤着:“哥哥,起来吃饭了。”
听到有人唤他的名字,青年慢慢睁开眼,见到宴惜灵便笑了:“是惜灵啊,扶我起来。”
宴惜灵将哥哥扶着坐起身,端来热饭。
饭菜是简单的炒菜,里面看不见油花,卫勤兰还算有点良心,给哥哥烙了张饼。宴惜灵将饼撕开,好让哥哥吃下去。
晏家条件并不好。宴惜灵的父亲去世后,全靠哥哥宴惜辰卖字画维生,后来哥哥生病,唯一的经济来源也断了。家里没有男劳力,地也慢慢荒了。
卫勤兰不愿下地干活,嫌弃晏家吃不上饭,整天往娘家跑,宴惜灵平日里做些绣工活换点小钱,可这点钱财哪里能让三个人吃饱饭。
前世晏家最苦的时候,是哥哥病重那会,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来请大夫,卫勤兰便将宴惜灵卖进孙府做下人,说是要换钱给哥哥看病。
为了哥哥,宴惜灵进了孙府,没想到卫勤兰打的是一石二鸟的主意,她进孙府也不是做什么下人,而是当了孙老爷的妾。
白纸黑字写的分明,宴惜灵哑口无言。
后来过了有小半年,宴惜灵从进城卖货的乡亲那里得知,卫勤兰拿了宴惜灵的卖身钱没多久,哥哥就突然病重走了,卫勤兰连哥哥的丧事都没办,更别说通知宴惜灵了。
宴惜灵再问,原来哥哥病逝没多久,卫勤兰就回了娘家另嫁,嫁的是常来晏家的卫家表亲,也不知这两个人勾搭了多少日子。
想到前世种种,宴惜灵恨得浑身战栗。
哥哥虽然身体一直不大好,可一直在恢复,怎么会突然病重。卫勤兰连丧事都没敢给哥哥办,可见她心里有鬼。
宴惜辰见妹妹低头发抖,以为她在卫勤兰那里受了委屈,他伸手揽住妹妹的肩膀,对宴惜灵道:“都怪哥哥,你嫂子嫁过来原不是与我有感情的,现在晏家被我拖累到穷困潦倒,哥哥只觉得对不起你。”
宴惜灵急忙打断宴惜辰的话:“哥哥别这么想,哥哥没有对不起惜灵,你是惜灵唯一的亲人,惜灵只希望哥哥能平平安安的。”
宴惜辰揉了揉妹妹的头发:“现在哥哥最放不下心的,是你以后的依靠。哥哥不愿你嫁给不懂你的男人,又不想让你过的太辛苦。”
“惜灵现在还不想嫁人呢,等哥哥病好了,惜灵再考虑这些事。”前世的经历让宴惜灵对成亲一事有着强烈的抵触,她重活一世,回到了被嫂子卖身之前,知晓自己卖身后的结局,宴惜灵不想再经历第二次绝望。
听妹妹这么说,宴惜辰没再说什么,他吃完了饭,由宴惜灵搀扶着下地。宴惜灵想让哥哥多休息一会,宴惜辰却说自己不碍事。
他走到桌子前铺开画纸,提笔在纸上绘了两笔,宴惜灵见哥哥停笔,探着脑袋想看哥哥画了什么。
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卫勤兰站在门口,看见晏家兄妹二人在桌子前站着气不打一处来:“又画你那破烂画,卖不出钱不说,每个月还要倒贴钱买纸!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你让我们怎么活啊!”
宴惜灵听她说的过分,伸手拦住她:“嫂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哥。”
卫勤兰早看宴惜灵处处不顺眼,此刻骂道:“闭嘴,你哥是个病秧子,你是个吃白饭的赔钱货,我真是倒了血霉嫁给你们晏家——”
一直沉默的宴惜辰放下手中的笔,他被卫勤兰的话气的额头鼓起青筋,一向温润的男人第一次发这么大火:“说够了?你后悔嫁进晏家,那我就写休书让你回去。”
“我……”卫勤兰到底是有些怕宴惜辰,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两步。
门被她再次撞开,发出碰撞的沉闷声响。
“我的命真苦……”卫勤兰坐在门前捂着脸哭起来。
宴惜辰被她哭的心烦,让妹妹扶着自己去了院子里。
宴惜灵的心此刻被紧紧拧着,现在哥哥还未病重,卫勤兰就敢这样撒泼,前世自己进了孙府,哥哥一个病人,卫勤兰又会怎么对待哥哥?
她以为有了钱,卫勤兰就会和哥哥好好过日子,可重活一世的宴惜灵早不是当初的无知丫头,卫勤兰拿到她的卖身钱后,绝不会好好给哥哥看病——当初大夫也说过,哥哥要是好好休养,也是能长寿的。
想到这里,宴惜灵又看向哥哥,在她的印象中,哥哥和卫勤兰的感情并不是多么深厚亲密,卫勤兰嫁到晏家一年,她都没有见过哥哥和卫勤兰有什么亲密接触。
寻常夫妻间会有的关心问候,她从未在哥哥和卫勤兰之间见过。
宴惜灵知晓卫勤兰又刁钻坏心,前世更是拿了宴惜灵的卖身钱一走了之,想让哥哥养好身体,卫勤兰是一定要和哥哥分开的。
只是怕哥哥不愿。
宴惜灵想到这里,长长的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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