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迟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背上江怀璧的红嫁衣随着夜晚的暖风飘扬。身后的土匪衣服颜色太暗,忽略不计。
天空中一轮明月照着。
没由来地想到一句:浅淡流年,岁月静好。
木槿也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回过神来,拉了拉木樨的袖子,她们的袖子上尚且染着土匪溅出来的鲜血。
“走吧,想什么呢。公子就是公子,她做什么都有分寸。她都没想过的,我们更不该想。”
木樨暗暗嘀咕,公子不是也没想过今日的情景,却不还是发生了。
木槿叹了口气,将木樨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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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很快便没有人会记得这一个夜晚,被称为水火不容的二人,一个白衣的他背着一个红裳的她,和着天上的一轮满月,如小溪流淌一样缓缓走过蜿蜒的山路。即便前有狼后有虎,也不能磨灭那份心中还未曾生出的妄想和奢念。
或许很多年以后,所有人再回忆这个场景,会觉得这是一场梦,一场朦朦胧胧存在的、最值得怀念的、最美好纯真的梦。
又或许,过了这一个晚上,一切会恢复成最初的模样,像没发生过一样,生活平静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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络腮胡住的地方似乎并不太远,就当他兴奋地要迎新娘子进门的时候,另一群人也拿着火把围住了他。
“老九,你大半夜的不睡觉,闹这么大动静,干什么呢!”来人一开口便声音粗犷,但是火光中看到他的模样,却是高高瘦瘦的。
络腮胡老九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道:“这不是我老九要娶媳妇了么,所以热闹热闹。三哥,你自己都有媳妇了,不能不让我娶啊!”
瘦高个老三皱了皱眉,揉了揉眼睛看看还背着的两人,面色不太好。
“你放屁!我娶的那个媳妇前天都跑了,哪来的媳妇!大哥都还没娶媳妇呢,你就敢先娶了,是不是不把大哥放在眼里?这女人是谁?长的还挺标志,这就该是大哥的女人,你可不能私自独吞!”
很显然老九不敢违逆大哥和三哥,只得喏喏应了,然后灰溜溜地扔下江怀璧和沈迟二人赶紧走了。
老三看了看二人,皱眉道:“怎么还背着呢?”
江怀璧低声道:“放我下来。”
沈迟缓缓松了手,江怀璧稳稳站在地上,然后依旧不说话,只是装模作样地低声啜泣。
沈迟恨恨地瞪了瞪她,然后咬咬牙继续装:“三当家的,小的本是合邱县的村民,父母双亡留下了这我与这个妹妹,奈何小舅子心狠,竟要将我那苦命的妹妹去山那头的沈家配冥婚!我不敢违逆舅舅只好将妹妹送过去,原本想着妹妹此去必死无疑了,可半路上遇到了九当家的。他肯收了我妹妹,我想着只要妹妹活着,便是嫁给土匪也比冥婚好哇,所以……”
“所以你就心甘情愿背着你妹妹上山了?世上怎么能有你这个心眼肮脏的哥哥!配冥婚尚且有个名分,你可知这入了土匪窝,你全家都得跟着受牵连!”老三出口毫不客气,直中要害,只把沈迟骂的无地自容。
额,似乎还有些道理。
大齐的确比较重名节,各地的贞节牌坊每年都要烧死几个人作为典型。
沈迟自身其实也觉得把江怀璧嫁给土匪是挺不合适的,但都是为了办事需要嘛……
现在倒是给他堵的说不出来话了,好像他真的是个“心眼肮脏”的哥哥。
可是,等等。眼前的三当家难道不是崎岭山的土匪么,土匪还能有这样的觉悟?要有这样的觉悟,那方才那句“你放屁”又是谁说的?
老三深深地叹了口气,对当代世风日下感到无可奈何,只好道:“我带你们去见大哥吧。九弟方才多有冒犯,得罪了。”
江沈二人立刻警惕,连柔弱都不扮了,瞬间严肃起来。
老三猛地抬头,看着他们笑道:“果然是贵客。我道是谁深夜来访,二位请。”
二人丝毫不敢松懈,全身戒备,谨慎地走过去。
沈迟先开口问:“三当家是如何觉得我们有异常的?”
他自认为自己这场戏还是比较周密的。
老三轻笑,目光转向江怀璧:“你这个哥哥是没问题,可这妹妹问题就大了,一路上来不哭不闹,啜泣声也没甚感情,我看她眉目间一片清明,便可知她不同寻常。那么你这个哥哥自然也就顺理成章地有问题了。还有,这位公子,女儿的嫁衣穿着不大舒服吧。”
江怀璧:“……”
沈迟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江怀璧,就知道他那个性子不成事。不过好歹也上来了。
江怀璧恢复正常,总算不用动不动装哭,浑身上下都轻松了许多。
“敢问三当家,这崎岭山内可都是归属于一家么?”土匪二字她避开没有说出来。
老三顿了顿,看着山上零零散散飘着的招旗道:“是。崎岭山一带都是我们的地盘,多少年来一直未曾有人冒犯,你们是第一批来访者。”
沈迟奇道:“那之前没有人闯进吗?”
“有的,”老三觉得有些尴尬,“老九是上个月新招进来的人,不懂规矩,鲁莽得很,他空有一身本领,大哥也是看上他那一身本领才许他入伙的。半个月来山上把他看得很紧,刚放出来就惹了这么大的祸事,估计明日就踢出去了。其他兄弟还是很规矩的。”
“那规矩是什么?”
“接近崎岭山的所有人,不论身份,格杀勿论;路过崎岭山的所有物,不论贵贱,劫入库存!”
沈江二人:“……”
第44章 条件
崎岭山最高峰也并不高, 因地处南方, 丘陵多些, 但土匪既能占山为王, 便也说明了此处地势的险峻。自西南横亘三县, 合邱县是距离崎岭山最近的县, 山背面便是陡高的悬崖, 土匪老巢便临近悬崖,前方因树林茂密可迷惑来者, 后居高临下虽无退路敌人却难以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