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只是希望将周家先放一放,晋王收拾完后,腾出手来与周家算账。
眼下眼前的这个,先宠着也无妨。
至于三皇子和四公主,毕竟是皇家子嗣,也是他的骨肉。他又何尝不知是何人所为?只是如今需先忍着罢了,该算的账以后都会算的。
景明帝将江初霁揽入怀中,低声安慰:“别怕,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大概是无意间闯回来了,朕明日让人来做场法师让他们安心回去便是。有朕在呢,你安心歇着便是。”
江初霁面色动容,实则心里有些骇然,这样的皇帝,真的太让人生惧意了。她只能用“后宫与前朝不同”来安慰自己,但是全身还警惕着。景明帝答应过她,守孝期内不会动她的……
景明帝果然还是理智的,多安慰几句便起身离去。
江初霁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她方才醒来看到他立马清醒过来,只是为了提醒他宫中皇嗣的夭折另有隐情而已。无论景明帝知不知晓,都要让他知道周皇后在后宫的手段令阖宫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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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最炎热的时节已经过了,但余热仍旧不容小觑。
过去半个多月了,北境依旧不肯有一丝的松动,京城中对周烨的议论逐渐减少,似乎很快就要被压下去了,周蒙这一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人在担心,这会不会是另一波澜的暗暗聚势,也不知何时要爆发。
晋州。
晋王府中,这一个多月来晋王所有的注意都放在了青古斋中,大齐各地神医甚至连深山隐者都相继被请来,也无法医好丁瑁的病。
倒不是说那毒有多难解,即便如今身上已无毒,到底年岁大了身子撑不住,已在床榻上躺了半个月的丁瑁心里早就明了,怕是他的命数就到这里了。
如今每日尚且有几个时辰是清醒的,却也不肯再为晋王谋划什么,只说老眼昏花思绪不清怕耽误了他,似是要将这么多年的谋策都付之一炬一般。无论晋王如何放低了姿态去请教,也难以得到他一句指导。
倒是偏偏和昭宁郡主秦妩话挺多。但听着也是寻常谈话,不过如往常一样问她今日学了什么,又和谁玩了一些细碎的又无关紧要的东西。晋王尝试让女儿去谈探探口风,却什么都探不出来。
晋王曾仔细关注过女儿,却发现她如往常一样除了小心思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那么丁瑁一直留她在身旁做什么?
丁瑁是看着秦妩长大的,如今他重病,秦妩便是守在床前也总愁眉不展担心着。丁瑁便会特意引开话题与她谈论一些别的,大概是没有人看出来的,他看着活蹦乱跳的秦妩时眼睛里就会莫名闪现一束光,却不是期冀而是怀念。
垂垂老矣的老人,与生机勃勃的孩童,差了一个人生,再也回不去的往昔。他有些羡慕,却无可奈何,时不时回想他这一生,满腹经纶却一事无成。
或许从他很久以前向师父那一拜开始,从他走出那个偏僻隔世的村子开始,他便错了。
那一拜啊。他跪地拜过师父,晋王拜过他,到后来那个娇弱的小姑娘也拜过他,到如今,竟没有一人闻达于世。
秦妩提着裙角悄悄离开,晋王从门外一声不响地走进来。
“夫子。”他唤了一声。
丁瑁有些感慨,自晋王封王以后已经很少再唤他夫子了,只端着身份将他置于幕僚家臣地位唤一声字,只不过对他还是很尊敬的。
此刻便是要向他低头了,这么些天,他也等得有些急。
晋王走进床榻,静静立着,如同多年前刚拜师时有些怯意的站在丁瑁面前,怕他冷不防叫他将手伸出来打一戒尺。只不过多年过去已物是人非。
晋王轻声问了一句:“夫子,学生就想问一句,为何不肯再教我?”
丁瑁轻叹一声:“该教的我都教了,成与不成在你。此事筹备多年,如今时候选得很好,无论我提不提点,结局已有定论。”
晋王一惊:“定论为何?”
丁瑁还道:“在殿下。我如今已想不了这么多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歇一歇。”
晋王仍旧没有要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免有些气馁,但听得出来丁瑁已是不想见他,只能如以前还是学生时端端正正躬身一礼,恭声道一句:“夫子辛苦,学生告退。”
在刚迈出门的那一瞬间,丁瑁忽然叫住他,声音不大却足以听的清楚。
“我生前还有一愿,望殿下成全。”
晋王回身,“夫子请讲。”
“我想见见礼部尚书的独子,”说完又补充一句,“不可伤她,我有些事情要与她谈。晋州遥远,……望殿下多费费心,我还不知道能活多长时间。”
晋王虽满心疑惑却也应了。
不由得蹙眉,丁瑁的病与江怀璧可是有着直接的关系,难不成夫子是要暗中解决了她?但以他的处事风格,似乎没有做这件事的前例,夫子向来以谋策为上……罢了,也不难。
看着京城的方向,他忽生一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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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怀璧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到晋王居然会盯上沅州江家。
沅州距晋州不算特别远,但是因为有沅水阻隔,去沅州的人也不多。是以沅州一向比较安定。即便晋王在晋州做些什么也很少能影响到沅州。
然而这次很明显晋王是故意的。
江怀璧看着密信眉头紧皱。晋王吩咐底下人找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理由说江家有人犯了事儿,要押入监牢,还大肆宣扬开来。江怀璧便知道,这是很明显做给京城江家看的了。
江老太爷年纪大了,最看不得小辈过得不安稳。听说常年不出门的祖父已经直接去了衙门了。
密信收到不久,也不过过去一两个时辰,便有沅州家中人来信向他求救。这可就奇了怪了,明明知道父亲是家主,这么大的事情竟要直接送到他这里来。
江怀璧不敢耽搁,立刻将事情告诉了江耀庭。
江耀庭也是浑然不知,忽然听到这个消息大为震惊,但细想还是知道有些不对的。
“这明显是有人要引你去沅州。”
“正是。但他以祖父来作为要挟,我不能不去。父亲定也担心祖父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