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已近八月,天气逐渐转寒,尤其是到了傍晚时分更是天昏漠漠,寒气袭人。宥安此刻已笼罩在一片昏暗的暮色中,各家各户都点了灯,如同星火点缀在夜空中。
宥安地势平坦,最北部稍有小山隆起,而据信中所说,庆王军队的粮草便在附近。
江怀璧与沈迟二人趁着暮色到达目的地,确定了准确无误后却在附近停了下来。
按江怀璧的说法,此刻时间还太早,若粮草出了事指挥官尚且有足够的时间去晋州禀报。如若晋王还留有后备,那便算是前功尽弃了。
两人正坐在一家茶肆外面看似悠闲得喝着茶。
沈迟将茶杯放下,看着天边逐渐沉下去的最后一抹残阳,这里现在除了他们两个别无他人。
他觉得有些急躁,但看江怀璧仍旧没有动作,也只能先问:“戌正十分出发如何?”那个时候天便已经全部黑了,且路上基本已再无行人。
江怀璧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他的声音,晃了晃神,将思绪拉回来,“嗯。”
里面正算着账的掌柜看了看外面仍旧稳稳坐着没有丝毫要走之意的两人,又看了看已经黑起来的天色,心道这二人莫不是中了邪了,一句话也不说,连喝茶的动作都出奇得一致。
他自然是不知无聊到极致的沈迟一直斜眼看着江怀璧,如同镜子一样,她端杯他就端杯,她喝茶他就喝茶。
掌柜终于忍不住了,低声唤来小二,以打烊为借口将十分诡异的二人尽快撵走。
眼睁睁看着小二收拾了东西将门关上以后,沈迟:“……”
江怀璧似是叹了口气,“现在去罢,左右天也黑了。”
两人按照计划到达后,发现那地方果然守戒森严,信上说此地为主要粮草地,数量共计四万一千二百石。略估算一下,够四万人一个月所用,庆王虽兵马要多一些,但这些也算是非常充沛了,可见晋王已谋划良久。
“那信上并未说主营地在何方,我们是在外面动手还是深入内部动手?”
他转头朝远处望了望,这巡兵现在是非常频繁的,很明显不大可能。
江怀璧默了默,“先绕去西侧,探探情况。”
刚走几步却又回身轻声问:“带火折子了么?”
沈迟点点头,低声一笑:“就知道你要用,肯定带了!怎么,还真打算烧啊?我觉得有点可惜啧啧啧,毕竟这么多呢……”
“不烧全部,找个引子便可。”
很快沈迟便知道她的引子是什么了。
粮草营地西侧,在一对巡兵刚刚过去,另一队还没有过来时,自营外一垅山丘背后飞出一抹火色,穿过营地的壁垒径直扑向最近的几列载满草料的车,火焰一落上去便铺展开来,熊熊烈火瞬间吞噬了整车的粮草。
其实他们的目标也就只限于此,但现在这个时刻所有人都高度警惕,一看到有火光便慌乱起来。
两人在外面便听到有人高声呼喊,然后不出所料粮草官果然很快到来,来的时候竟还带着一身的疲倦感。
他已经守在这里有一段时日了,一直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今早晋王又下来命令让他不可懈怠,他觉得手下人都挺靠得住的,自己亲自在外面督察了一圈发现一切正常后便如常回去睡觉了。
才刚入眠便被小兵凄厉的叫声吓醒来,一听说出了问题连外衫都没穿就跑了出来。看到火势也不过如此也是微微松了口气,但还是将手下众人都斥责了一遍。
还没等他离开就又有人在另一边高喊,他抬眼看了看。
可不得了,比这边还大。
他心下一急,脚下一滑不防备摔倒地上,周围有人要扶他,他气急败坏道:“顾我做什么!还不先过去灭火!”
粮草官叹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刚转身竟发现眼前站了一个人,一袭黑色夜行衣。
手中正执晋王玉印面向他。
第120章 寅正
粮草官面色瞬时惊骇, 刚要下拜, 却听到黑衣人低哑的嗓音:“殿下有密令命我传达。
“请大人进帐。”他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便躬身道。
他看了看远处的火势逐渐熄灭, 才略微放下心来, 脚下加快了步子引着他往营帐去。
帐中自然是没有留人的。然而还未等他转过身来, 竟觉得颈间一凉。
他整个人僵住, 顿时不敢乱动,但还是硬着口气冷喝:“你是何人?我可是晋王……”
黑衣人嗤笑一声打断他, 然后忽然默了默,随即轻咳一声, 亦口气冷然:“我是陛下的人,来警告尔等, 朝廷军已暗中埋伏,晋王无路可逃。现若有人缴械投降, 尚可绕过死罪。”
一番话下来粮草官瞬间打消了要喊人的念头,头上已冒出冷汗,不敢动也不敢开口,心里却还是有些犹豫。
“否则你以为我为何知晓你粮草藏在何处?”沈迟也懒得摘下面具,手中匕首仍旧纹丝不动地贴在他颈上, 耐心地等他想清楚。
“陛下与晋王本就不和,如今晋王胜算可不大, 他的金印尚且在我这里,没有金印可未必有人能承认他的身份,眼看着就要成为败寇。他胜了许你们加官进爵, 若败了许给你们的可就是九族连坐了。你可想清楚了,我看你还这么年轻,家中老小几何啊?”
粮草官一听他提到家中眼睛陡然瞪大,两手死死攥紧,像是被捏到了死穴。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忠义气节了,开口便有些颤栗:“大人您怎么说,下官就怎么做,可千万要保住我的家人啊……”
沈迟应的也爽快,“只要你肯配合我,我一定在陛下面前替你美言几句。……你叫什么名字?”
粮草官感激涕零加诚惶诚恐:“下……下官陈曙,大人您……现在有什么吩咐?下官现在就去办。”
这几声大人叫的让还未科考入仕的沈迟觉得有点不大舒服,但他仅仅蹙了蹙眉便摆手道:“现在不需要做什么,你去继续睡觉吧。”
陈曙怔了怔,但看沈迟已经没有打算理会他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话,他现在不求有多大功劳,只要能保住家人便行。
在他欲告退之时,沈迟又出声提醒一句:“我既然能进的了军营,便能控制得了这里。别想着逃跑报信,多顾及着家人。无论晋王派人来传什么令,需先禀报我。”
陈曙行礼忙道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