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香楼与我无关。那个地方你还是少去为妙,能出第一次事便能出第二次。……你说说当时都有谁?什么时候的事?”
萧羡看她面上已有严肃之色,也意识到严重性,便也无了嬉笑,思忖片刻道:“当时我约的是魏铮,但是当天他告诉我宋康也要来,我想着那来就来吧,然后就看到了宋汀兰。……其余,对了,上二楼时我似乎看到了方文知也在,他对面还有个人,只是因是在房里也没看清,其他的便没有了。”
江怀璧眸色一闪,有方文知便没有那么简单了。
方文知自那件事后消停了一段时间,也未见再在人前晃悠过。方恭那么谨慎的一个人,如何会不提点着儿子?怕是方文知又在暗中谋划什么了。
她沉吟片刻问:“魏铮是何人?”
萧羡道:“魏铮魏安节,吏部尚书魏察思的侄儿。我们以前诗会还见过一次,你经常东奔西走,我若是无事也只能去魏府躲一躲了,也算志趣相投。”
江怀璧暗暗道怕不是臭味相投。
萧羡一看到她那怀疑的眼神便急忙道:“你可别告诉我他有什么问题,我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不多了。不希望连他也……”
“他没问题,”江怀璧出声打断他,萧羡瞬间觉得心安很多,江怀璧却又道,“我对魏家所知甚少,现如今也不知道情况。总之,你小心些便是。”
“哦。”
江怀璧便将话题又转移到方才他的话上,“那你对宋汀兰如今是个什么意思?”
“她啊……”萧羡挠了挠头,身体微微一侧,用手臂撑着桌子,皱了眉却看不清究竟是不满还是期待,他磨蹭了半晌,听出来的语气似乎还有些不确定,“我跟你说实话吧,我觉着比我母亲给我相看的那几个大家闺秀要强多了。那些姑娘我悄悄打听了,没一个不是规规矩矩的,还有一个听说是口齿都不大清晰。”
江怀璧眉梢微挑,“这么说还是有意了?让萧伯父去说一说指不定能成呢,毕竟以前还是谈过的。”
“哎呦……我爹娘可下不来脸子。算了,任他们折腾吧,左右我也不急这一时,还早呢。”但是一想到若他们不急婚事便要急他的学业,更发愁了。
“怀璧,听说你这些日子去晋州了?这段时间京城都炸开锅了,我觉着晋州应该更危险。知道你去那里定是要干大事的,过程也定然没有那么顺利,受伤了没有?与你同行的沈世子有没有难为你?”
江怀璧轻轻摇头,“一切都还好,如今也都平安归来了。……沈世子为何要难为我?你觉得沈迟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羡一拍腿,大义凛然道:“沈迟为人,自持清高,风流纨绔,游手好闲,花天酒地,不学无术……左右除了相貌一无是处,京城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也不知道他为何会与你同行!前段时间还听说他看上你了,你可得离他远一些,哪天要对你下手可不得了!”
江怀璧但笑不语。心里明白得很,沈迟不过是做给世人看的,其实他懂得比谁都多。
萧羡长叹一口气,很无聊地靠在桌边,“怀璧,你一天到晚的,不会觉得累么?”
江怀璧敛眸轻语:“周围的一切不允许我累,时间长了自然也就不累了。”
其实一天大部分都在防备,警惕性高了自然觉得力不从心。想来似乎是从沈迟识出自己女儿身以后与他相处便觉得格外轻松些,无需再时刻警惕他哪一句话会探出来自己什么。
萧羡起了身去看她的书案,很难得的见上面落了尘,心道她该是才回来,一路风尘仆仆无暇顾及其他,便也沉默下来。
“这次还下棋么?难得一聚,近两年我每次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会不在府中,或者是忙的东奔西走。”萧羡问。
“我才从宫里出来,还有很多事要做,便不下了。”
萧羡有些失落,却也知道她事情多,应了一声便起身离去,刚走到门口忽然又听到江怀璧在身后唤他:“文卿。”
他脚下步子一顿,衣袍微动便回过身,端的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模样。外面还有阳光洒进来,他甫一转身,月白锦袍愈加耀眼,头束玉冠,面上仍是清清朗朗的少年风流气。
江怀璧竟有些恍惚。她在京城的这几年,与萧羡来往最密,十一二岁时同在学堂,同窗几载友谊更为深厚。她不大与人多来往,但萧羡似乎是个意外。在其他学子都不愿接近她时,仅有萧羡一人肯缠着她,后来便成了挚友。
萧羡心地良善质朴,她或许是不该欺骗他的。心里莫名涌上一抹愧疚来,然而她却是不能开这个口的。
他在对面看着她,等她回答。
“怀璧,怎么了?”
应他的只有片刻沉默后的:“没什么,你路上小心些,我怕有人盯上你。”
萧羡轻笑:“我这个身份,还有谁会盯上我?你别担心太多了,我好歹也堂堂男儿,还不至于弱不禁风。你好好歇着,我先走了,否则江伯父回来我可就没那么容易走了。”
他开了句玩笑,江怀璧却也明白他的意思。
江耀庭与萧羡说话时难免会提到萧拙,萧羡就战战兢兢时刻怕他将父亲叫过来。江耀庭对萧羡也算和善,但是爱把他的课业挂在嘴边,时不时会问一两句,这让他每次都很苦恼。
江怀璧微微点头,看着他大摇大摆走出去,心底无声叹息,似是感慨。
倒是有些羡慕他。
萧羡走后江怀璧先吩咐了人去查茴香楼的事,接着让人去唤了肖嬷嬷过来。这几个月府中其实也还算平静,看得出来母亲留下的人还是很得力的。
肖嬷嬷已年过五十,是当年庄氏从庄家带过来的人,在江家已经呆了十数年,除却青琐和银烛外便是庄氏身边最得力的人。年龄又偏大,是以在府中还有些威望,连江耀庭也对她颇为照顾。
庄氏去世后她一直料理着后院事宜,也奉了庄氏之令教导江初霁后宅理家,但后来江初霁便入了宫,她也在后宅里生活了一辈子,那些本事也就搁着了。只听说自庄氏去世后这段时间,她身子不大好。
肖嬷嬷进门之时看上去还算精神,因在庄氏身边地位高,保养还算得宜,但到底是年纪大了,面上有些沧桑感是遮掩不住的。
待肖嬷嬷要福身请安之前江怀璧先开了口:“嬷嬷无需多礼,坐下说话罢。”
肖嬷嬷和蔼一笑,道了声谢便坐到一旁的杌子上,两手交叠放在身前,面上笑意不减,倒让人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难得小公子能记得起我这老婆子,不知今日唤老奴来是有什么吩咐要交代的?”
她还是喜欢唤江怀璧小公子,这称呼倒让江怀璧怔了怔。
她十一二岁以后在京城住的时间多,之前基本都是在沅州度过。若要再往前数,五六岁的时候似乎在京城住过一年左右时间。当时年龄小,便都唤她小公子,跟在身边最多的是肖嬷嬷,没想到她这个习惯现在还没改。
倒是有些感慨。但是对于肖嬷嬷的印象,也就仅限于那段时间,后来肖嬷嬷很少出现在人前,她也没多想,只当她是在帮母亲打理事务。
“没什么吩咐,就是这段时间忙,一直无暇顾及嬷嬷。嬷嬷近来过得如何?”江怀璧语气轻淡。
“老奴在后院还算轻松,劳小公子挂念,一直都好着呢。”到底是宅中生活多年的老人了,心思一转又道了一句:“老奴年纪大了,时常忘事。如今后院是老奴在看顾着,一直按着夫人在世时打理着,小公子看哪里不得当,老奴再改。”